《合欢记-晏庄》晏庄-第9章


陆青瑶背上生冷,“我不懂七妹妹你说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玉壶去了哪里?”合欢撩起马车布帘子,簪子脱手扔出去,“你知道吧,不敢叫人去找。想来你也知道,找也没用了,她在那里溺死了。谁动的手,你知道么?”
陆青瑶嘴唇发白,脸色发青,脖间血意殷在雪白的帕子上。合欢笑得风轻云淡,伸手上去扯了她手里的帕子,一点点帮她擦干掉的血迹,“你喜欢二舅舅吧?回头我跟太太说,嫁了你给他做侧室去。你若有能耐,斗死了正室,你就是当家太太了。瞧这皮子嫩的,我不过失手拉了一下,就这么深的伤口,怪可怜的。亏得不是花了脸,要是花了脸,可没花容月貌了,嫁都嫁不出去。”
陆青瑶慌得一把打开合欢的手,浑身都透着冷意,让她忍不住要打颤。这哪里是她刚七岁的七妹妹,这分明是聪明又阴毒的成人,她且比之不及。
合欢把帕子掖在陆青瑶衣襟里,收回手来揉了两下,“看来六姐姐是迫不及待想嫁了。”
这一句句冷声唬人的话,不知真假,全数往陆青瑶脑子里钻。她不知道陆合欢是怎么知道事情原委的,更不知道她怎么好端端坐在这里,而她派去捉|奸的玉壶却不见了。陆合欢说玉壶溺毙了,谁动的手?
想了半晌无头绪,陆青瑶回过神来,一把又抓了合欢的手,面色哀求道:“七妹妹饶我这一回,我是猪油蒙了心了,才用了那么下作的法子。既然妹妹没事,且饶我这一回,再没有下次的。”
见她自个儿认了,合欢抽回手来,不再出声儿。她就知道是陆青瑶要害她,定是盯了她的行踪告诉了她那庶出的二舅舅。人都知道,她那二舅舅荒|淫无度,什么样儿的事都能干出来。尤见姿色极佳的,最是走不动道儿。之前王府上都是他生的乱,才叫老太妃撵了出去。只是不知,这乱里头还裹着忠王妃,也算是秘事一桩了。
今番要不是先一步到的无名男子和后一步的到的忠王妃,合欢怕是难逃此劫。她那二舅舅当真对七岁小儿都生得出那样儿的心思,简直狗畜不如。那忠王府以后不踏足也罢,老太妃再厚爱,也不能如陆夫人这般精心的法子护她周全。
回到国公府,合欢累得怏怏,一面儿坐在妆台边让墨七解发梳头,一面儿眯眯着眼要睡。想到今日之事还有些惶措,到底是从心底里记恨上陆青瑶了。她拿这等下作的法子对她,往后就不能怪她手黑。
墨七拿了她额头华胜,放到妆台上,又去拆她髻根上的牡丹鸾鸟纹分心,拆到发髻顶上的时候,隐约记得还有一支双蝶水碧玉簪,便问:“姑娘可是掉了一支发簪?”
“掉了就掉了吧,也不知落在了哪一处,回头也没处找。”合欢合了合眼,到底是要睡了。
☆、第9章 芭蕉夜雨
雨是从后半夜下起来的,先时雨点骤落,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惊得各间上夜的下人起来收整一番,最后躲在廊庑下拂去衣角肩侧的水汽,念叨几句“这不该是春雨的急势”。下到凌晨时分似乎小了些,薄雾蒙蒙,天空亦是灰浅的薄蓝之色。
青黑的靴鞋踩在水洼里,溅起水花许许。肩头上落深了颜色,伴着凸碧亭下的荷叶微微震颤。管理王府园子的下人,一早起就来整饬园子,在浮桥上来回巡看一回,听着雨点落到荷叶面儿上的咚咚声儿,自个儿也绷直了腿肚子雅致起来。
三面浮桥走过,见着杂乱之物顺手拾了,够荷叶底干叶儿的时候,一溜水珠子从碧叶脉络上滚下,砸在袖摆上。刚够了干叶儿,又隐隐见着一方团花紫底褂布,不过絮叨“谁往池里扔这些个”继续将扯起来。
这一扯,却不是小小一方,手下生重拉了半晌没拉出个头尾来。再细瞧时,一根泡胀了的手指漾出水面。下人吓得一手撂开了去,才知这是个死人。再叫人来起尸,那尸首已是胖大了,满满当当地撑在团花紫色褙子里。若要细瞧,还能瞧出脖根处的淤痕来,只谁又爱看这晦气的东西。一大清早的,真个是触霉头。
找了各院各处的管事婆子前来相认,婆子都说自个儿那没丢丫鬟,但也来认一番。有那记性好的细认,恍然道:“应是昨晚国公府六姑娘身边儿的,走时她还找呢。”
下人踩着水洼子去上房,进屋前收伞拍拍衣角袖摆,拂去身上水汽,进屋俯身回了忠王妃,要个示下。
王妃歪在炕上吃早茶,哪有心思管个死了的丫鬟,还是别的府上来玩的。不懂规矩,死一万遍也不足惜,因闲闲道:“溺死了个贪玩的丫头有什么要紧,打发人到国公府六姑娘那边儿说一声便罢了。”
下人得言退出上房,再多的话无人掺论,只派了府上跑腿儿的下人小厮往国公府去。把话传到,尸首一并抬了,叫国公府的人自个儿处置。
国公府正院里,合欢树在细雨中显出静谧的姿态来,偶尔扇动一下细密的枝叶。陆青瑶从夜间被雨点声儿吵起就没了睡意,辗转到天色微明,起来洗漱了去给陆夫人请安。晨省后回到屋里,歪在卷头玫瑰塌上,恹恹的却还是睡不进去。
得了王府消息的丫鬟金盏进了屋,绕过梅兰竹菊四折屏风,在玫瑰塌前站了,小声问她:“姑娘可睡了?”
陆青瑶睁开眼,歪过头来,见金盏亮黄的短衫有些刺眼,便又合了合,问何事,再说:“换身衣服去吧,我瞧着十分扎眼,脑仁儿也疼。你学玉壶,穿素些,好歹不要在人堆里显戳,抢了主子风头才不像话。”
金盏道了声“是”,往前俯了俯身,“姑娘提玉壶,王府的人也来说话了,说是在王府园子里找到了她。只不过,昨晚贪玩溺死了。尸首是从凸碧亭下荷花池里起上来的,涨得已是不能看了。问姑娘,认不认?”
陆青瑶浑身打了个轻颤,眼前一阵发黑。要坐起来,两条腿儿也发软,只得伸出手来。金盏扶她坐起来,她抬手抚了抚鬓角,脸色有些发白,却还佯作淡定说:“我看它做什么,没得给自己招晦气。既然找着了,又是自个儿溺死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罢了。她家里那边儿,安抚一下,给些银两衣缎便也够了。”
金盏听她说话气虚,仔细瞧了才觉得她脸色也差极,怪道早上特意精心施了粉点了鲜艳的口脂。这会儿妆浮了些,已遮不住惨色。金盏又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手心撩上来一片滚烫,才知她病了,皱眉一阵絮叨,“今夜下的雨,莫不是没掖好被子着了凉?”
金盏一面扶了陆青瑶往床上躺着去,一面叫房里的婆子出去找大夫来。陆青瑶头昏脑涨,心里堵着事儿,合衣往床上歪了。金盏给她拉上被子,她把手伸出来,雪白胳膊上的云纹三股细金镯子碰得叮叮响。身子又打了一回颤,还不忘嘱咐金盏,“赶紧处理了吧,别叫王府的人等急了,没有麻烦人家的道理。找大夫的倒不打紧,我躺一会儿,生出一身汗来,也就好了。太太那边儿要是说了什么,你先给我顶着。丫鬟不懂事,在老太妃寿宴上生出这等晦气,怕她生我气呢。”
金盏又安慰了她两回,才绕过床前屏风退出去。外头的雨还在下,迷迷蒙蒙的聚在屋檐儿上滴水链子。金盏往绕过抄手游廊,到正房前站了站。等陆夫人的大丫鬟旺春从屋里出来,她忙一把携了她胳膊,拉到一边儿,“好姐姐,跟你打听一下,玉壶的事儿,太太怎么说?”
旺春在她手上按了按,“叫六姑娘宽心,太太也没说什么。丫鬟不懂事,那是管教的嬷嬷没教好,不能怪到主子。她又是自己贪玩溺死的,说起来也晦气。王府那边儿,王妃也不会特特把这点子芝麻大的事往老太妃那边儿说,不是触霉头么?处置了便罢了。”
“这便最好了。”金盏松了口气,“我家姑娘也不知是半夜遇雨着了凉,还是被这事儿吓着了,病着呢。还有昨儿也不知道是磕碰到了哪里,脖子上平白多出来半柞长的血印子,说煤埽靡┓罅耍乱驳昧舭獭T缟掀鹄矗鸵└吡斓囊律眩挡荒苋锰萍!?br /> “可得叫你家姑娘放宽心,没得怄出大病来,不值。”金盏回头往暖阁那边儿看看,扯下金盏的手来在手里捏着,脸上又生笑意,“瞧瞧七姑娘,人小心大,见她为什么事犯愁过?原以为那样儿的法子,定是养出个温懦的闺阁小姐来,哪知竟不是。脑子里古怪想法儿也多,叫人琢磨不透。今日不知又怎么了,叫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给她捉老鼠,现还没消停呢。”
提到老鼠,连金盏也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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