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第171章


周牧白与沈纤荨挽手进来,跟着的丫头忙替她们解了披风,紧接着捧热茶的、递暖靠的,揭熏香的,一起一起的忙碌。
沈岚等她俩走到屋中,拱手行了礼,抬头时明显一怔。
周牧白未曾留意,沈纤荨却顺着他的目光,往牧白脸上瞧,只见牧白的唇瓣上,有浅浅几个小牙印,分明是自己方才咬上去的。
她的脸蛋一下子红透了,寻了个借口就要出去,牧白不明所以,拉着她低声道:“外头冷着呢,才过得来怎么又要出去,你若不耐烦我们说话,把小暖炉护在肚子上,在那罗汉榻里看书就好。”
纤荨跺脚,要说不说的。
沈岚忍着笑,上前解围道:“京城里寄来了家书。”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道:“伯父大人也修了一封书信寄来,说是陛下龙体欠安,礼部拟了圣旨,要招睿王回京。”
此话一出,周牧白和沈纤荨都顿住了。她们到属地不过一年多,怎的马上又要回京?
牧白想了会,皱着眉道:“这般说,只怕陛下的龙体,不只是微恙。”
纤荨却道:“家书是何时寄出的?”
牧白将书信递给她,她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露出费解的神情:“圣旨向来是有专程出宫办事的公公送出的,父亲定是在康大人处确知了此事,才写信与二叔的家书一道发来,走得要比圣旨慢得多。何以家书到了,圣旨却还没到?”
周牧白与沈岚对望一眼,都沉寂下来。
将近年末时候了,本因是最繁忙时候,瑞宫里,百官都后在承谨殿,低声交谈。不一会,大内总管出来唱喏,陛下龙体违和,今日罢朝。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周牧屿早已悄悄回了京,公然露面时只说皇帝密旨招他回来,养病期间由他监国,事实如何,百官都只能暗自揣摩。
皇帝寝宫大门紧闭,内外有上百名侍卫巡守,见到文亲王,左右一致退避。
周牧屿的胖脸上冷冷一笑,伸出手,推开了寝殿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出差,提前更上来了。没来得及检查错别字,小伙伴们多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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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谢谢真不知还能说什么了。大冬天的,小小心意也能暖到心里。谢谢哒!
第151章 事有蹊跷
黄幔子挂在玉勾上; 流苏半垂着; 皇帝的寝宫里; 冰凉冷清。
周牧屿穿着一身亲王服饰; 踏着九州履,走到龙榻前。
大内总管全敬安和太医院副院使刘允疏一道半跪下去; 略低着声音请了安。
周牧屿眯着小眼睛往龙榻扫了一眼,低头看自己鞋尖上染的一点儿尘埃; 漠然道:“皇兄的龙体如何了?”
刘允疏跪着答了; 周牧屿也没听进去。
他挥了挥手; 全敬安和刘太医磕个头,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周牧屿坐在床沿边; 压低了身子; 凑近龙凤暖被中病瘦的男子,轻声唤了一句:“皇兄。”
周牧宸的双颊略凹陷下去,双目紧闭; 面色苍白,眼底显出一片青黑色。
“皇兄。”周牧屿道:“我知道你醒着。正如你知道; 我因何在这里。我再问你一次; 玉玺呢?”他冷冷的眄他; 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太傅当教导过你我,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皇城内外,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你的儿子,你的母亲; 都被我掌控在手里。你还握着那块玉玺,又有什么用呢?你死了,不,是你驾崩了,孤王就是先皇唯一的亲生儿子。孤王也不怕告诉你,孤王是一定要登基称帝的。你交出玉玺,群臣会以太子年幼,请他禅位,孤王可以答应你,给他封地,保他做个太平王爷。可你若一意孤行,孤王的耐心……是没有多少的。没有玉玺,孤王一样可以登基,可你儿子的性命,你母后的性命,就要随你而去了。皇兄,你可想清楚。”
锦被中周牧宸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睁开了,他的眼里空空茫茫,望着帐幔明黄色的顶纹,不发一言。
“皇兄,你别怪我觊觎大位。你自小是天之骄子,父皇爱重,母后隆宠,一出生便享尽天下极好之物,人人捧着你就跟捧着金凤凰一般。可我呢?”他望着龙床上一动不动的天子,勾唇一笑,声线染了几分淡淡的冷漠:“我生母只是小小的八品采女,父皇一夜春风,她怀了我,破格晋升为六品司记。可是即便她生下皇子,在我周岁之时,她才晋位到四品良媛。到死,也不过追封了三品良娣。”
“良娣。呵呵。”周牧屿低着头,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笑出声来,只是冬日寒凉,那笑声散在空荡荡的寝宫里,越发凉薄了。“我母亲一生温良温良恭俭,从不敢与人争执惹事,只盼能护我长大,可我自小却见到无数白眼!宫里的任何人,都没正眼瞧过我娘亲一眼。内务府送来的东西永远都是别的宫里选剩的,送来的饭菜都是冰凉的,我娘的四季衣裳,呵呵,比你娘亲宫里的低等宫女都还不如。皇兄,你我同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凭什么,就有这样的天差地别?”
“朕登基以来,自问待你不薄……咳咳……太后待你,亦不薄……你几次出宫办事,在琼州,在西陲,贪墨了多少银子,你以为朕一无所觉吗?不过是……”周牧宸的咳了一阵,灰白的脸上有病态的红晕。
“那是孤王应得的!”周牧屿高嚷着打断他:“你待我好?我十五岁小成礼,出宫行走,回来被父皇斥责,因为什么?我的好皇兄,那都是因为你!因为与罪臣之女行(秽)乱之事!父皇迁怒于我,让我在锦钰宫外跪了整整一日!满宫的宫女太监,来来往往,看我笑话,哈哈哈,当真好笑啊!父皇给我封了什么文安侯!周牧白还封了个睿亲王,我堂堂龙脉皇子,竟然比那捡来的野小子都不如!皇兄,那时候你又在哪?要我提醒你么?”他脸色阴狠,五指成爪抓住周牧宸的寝衣衣襟:“你那时候,已带着爱妾美婢,往益州风流快活去了!”
他猛的一推,周牧宸病瘦的身子被带着往里侧去,吼中一紧,忍不住重重的咳嗽起来。
周牧屿冷冷的瞰着他,无动于衷。
周牧宸咳了一阵,缓过气,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声音淡淡的:“那才是你……应得的。”
“你!”周牧屿咬牙伸手,又要拽他寝衣,外间里忽然传来全敬安的声音。
“殿下。”全敬安进来行了个礼,凑到他耳边道:“翠禧宫打发人来说,荣太妃病了。”
周牧屿皱眉道:“病了就病了。她年纪那般大,病了不是正常事么。随便传个太医看看就是了。别给孤王落个不孝的骂名。”
全敬安拢着手,小心翼翼的道:“翠禧宫的小宫婢说,前些时候荣太妃请了皇太后的懿旨,招睿王和睿王妃回宫侍疾。”
“睿王??”周牧屿脸上表情变了几变,阴霾道:“太后懿旨?孤王怎的不知此事?”
“是殿下回宫之前就送出去了的。左不过比您回宫早个几日。”全敬安低着头道:“锦钰宫出来的,谁也没敢拦。”
周牧屿狠狠扫他:“荣太妃生病,关睿王何事?”
“殿下您忘了?荣太妃她……她是先皇三皇子的生母。”
“……”周牧屿挑着嘴角,半是讥笑半是讽刺:“那与周牧白有何关系?她又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不过是穷乡僻壤里一个无名的野小子!”
“殿下说的是。可是,名分上,她还是三皇子呀。听说荣太妃病得挺重,按着祖制,是可以招儿子回来侍疾的。”
“罢了。这时候,就是她赶回来,宫里朝里,也都成定局了。”周牧屿捏了捏自己的掌心,觑笑道:“何况,她也未必回得到瑞京。”
睿王府里周牧白刚收到瑞京送来的太后懿旨,荣太妃病重,招睿王及睿王妃回宫。
周牧白坐在大书房里,攒着眉峰,出了一回神。
书房的门左右打开来,沈纤荨走了进来,后边跟着丫头,手里还捧着一只漆盘。
纤荨将漆盘里的玉桂养生茶端出来,放到桌案上,略回眸抬了抬下巴,丫头福着身,退出门去。
“还在为荣太妃病重的事情伤神?”纤荨绕过书案,站在牧白身后,给她揉着鬓发两旁的穴位。
周牧白长长舒了口气,叹道:“只是觉着事有蹊跷。仿佛……宫里出了什么大事,又被什么人或什么原因遮掩了一般。”
纤荨点头道:“嗯。陛下招你回宫的圣旨,竟然到现在还没送来。”又道:“既然这般担心,便趁此机会回京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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