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第172章


纤荨点头道:“嗯。陛下招你回宫的圣旨,竟然到现在还没送来。”又道:“既然这般担心,便趁此机会回京看看罢。”
牧白微偏了头,倚进她手心里,“倒也不全是为着这个。我只是想起来,咱们成亲的时候,荣妃娘娘送了咱们好些东西,小成礼、加冠礼,她把她留给亲儿子的东西都送给了我。可这么多年,我尽然从未留意。”
纤荨展开手臂,从她身后环着她,将下巴搁在她头顶,柔声道:“那我们便回去好好侍疾,等太妃娘娘身子好了,我们请旨将她接来沧浪郡,与我们一同住着,我与你同尽孝道,好么。”
周牧白脸上浅忧散去,抚着她的手腕,温和一笑:“好。”
皇帝寝宫里,地龙已有些暗了,也没人去理会。
周牧屿推开大门走进来,阴戾的眼光扫过在床榻边瞌睡的全敬安。
全敬安抱着拂尘,赔笑道:“陛下醒着的。殿下尽管问。”他说着压低声音:“刘太医说陛下撑不了多久了。”
周牧屿冷哼一声,看全敬安退出去了。
“皇兄。今日我还称你一声皇兄,还会顾念周远誉这侄子……”
他话没说完,寝殿的门忽的被人打开,全敬安满脸慌张的跑进来,来不及请安就回道:“殿……殿下!长公主来了!”
“谁?”周牧屿一时没回过神来。
不知是急还是怕,全敬安的声音都抖了:“长公主殿下!周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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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相煎太急
“皇姐?!她怎会在此?”周牧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咬牙踱了两步; 勉强镇定下来; 低喝道:“你守在这里; 孤王去会会她。”
全敬安垂手称是,几步退到龙榻旁。
室中更无人; 门窗都紧闭着,只弥漫出一股子颓败的气息。全敬安瞅着床榻上病弱的天子; 袖起了双手。
寝宫之外; 周牧歌身着冰蓝宫装; 领上扣着一袭遍地红梅的白貉大氅,遥遥的站在丹墀旁的白玉石阶上; 风轻云淡; 是掩不住的瑰丽惊艳。
周牧屿走出寝宫大殿,见着她面上仿佛毫无倦意,拿不准她是何时回的京城; 只得笑迎了上去:“皇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派个人来与我们说一声; 路途辛苦; 也好着人去接你。” 他一壁说着; 一壁拱手行礼,目光扫过十步开外的公主府十二亲卫,慢慢垂下了眼睫。
话音落地,无人接话。
空荡荡的月台上寒风微瑟,周牧屿还行着礼; 他福气得厉害,腰身圆滚,半躬着身,已折得难受。可皇姐没发话,他不想树这个敌,只能寒着脸,先忍着。
过了良久,周牧歌才淡道:“不过回家罢了,哪有这般多讲究。陛下在寝宫里吧?本宫许久未曾面圣,先去给陛下请个安。”
“皇姐。”周牧屿直起身拦道:“皇兄龙体欠安,已经歇下了。”
“哦?”周牧歌望向远处流云,天时还极早。
周牧屿咳了一声,道:“太医说皇兄需得多修养。”
“既如此……”周牧歌语锋一转,嘴角弯出浅浅的笑意:“本宫更应当亲往叩安才是。”她说着,抬脚就往寝殿走。
“皇姐!”周牧屿提高了声量急嚷一句,还未将阻拦的话再说出口,周牧歌已停了脚步,略侧过头,眸光横扫过来,冰冷如霜刀!这般寒凉的冬日,更是令人心头一凛。
周牧屿脚下猛的顿住,身后公主府十二亲卫一齐向前迈了一步。
守在寝宫周围的玄衣甲卫立即围拢,成半固之势。
“五弟。这是何意?”周牧歌站在龙凤丹墀外,语气波澜无起伏,听着耳中,却如凉透在心底。
周牧屿眼珠子转了一圈,挥挥手,玄衣甲卫左右退开。周牧屿笑道:“前儿个皇兄心悸,总说有人意图行刺,臣弟想着他病中难免有顾虑,多布些人手,总要让皇兄安心养病不是。皇姐既然要面圣,臣弟也不好拦着,只是皇兄病了好些日子,只怕多有不便,还是让臣弟先进去伺候了皇兄更衣,再请皇姐进殿吧。”
他笑嘻嘻的朝殿里跑了几步,掩上三交六椀菱花门,隔绝了外头的阳光,一瞬间脸上已是阴冷的戾色。
“殿下。”全敬安抱着拂尘看他走到龙榻前。
周牧屿看都不看他,一只手压到床沿上,俯着身直盯着周牧宸病瘦的脸,狠戾道:“周牧歌要来见你,人就在外边。你最好别给她说些什么我不想你说的话。她是个女人,我不想杀她。但你若漏出点什么,就别怪我不念这点骨肉亲情!”
他说罢起身,寒着脸冲全敬安森然道:“你留在这里,半步不许离开。皇姐若斥你,你就说陛下身边离不得人。”
全敬安忙低头道:“奴才明白。”
周牧屿往殿门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往兽首大熏炉瞅了一眼。全敬安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机灵的小跑上前,搬开炉盖,麻利的冲炉里投了一撮香篆。
甜腻的香气很快弥散开,冲淡了些许久门扉久闭的闷气。
情势已坏到什么地步,周牧歌不是没有设想过,只是她当真站到了寝殿中,望到龙榻里奄奄一息的皇帝,心中仍是忍不住狠狠一退。
这一退,只在心里。
她拽紧了手,指甲陷进掌心中,面上不动声色,趋步上前。
“陛下。”
周牧宸微睁着眼,眼眸动了动。原本丰神俊逸的脸庞已蒙上一层黯淡的黑灰色。
人之将死的颜色。
“陛下。”牧歌坐在床沿上,微笑道:“我是牧歌呀。”
“牧歌……”牧宸也牵了牵嘴角,勉强算是笑了一下:“你何时回来的,笛儿可好?”
“牧笛很好。她诞下一个小公主,长得脆稚可爱。孩子还太小,往后大一些,定要抱回来,给陛下磕头请安的。”牧歌说着,眼圈已红了。但那泪意只停留一霎,又被她忍了下去。
“好。好。。”周牧宸一直望着她眼睛,嘴角弯得更明显了些,“你们俩……咳咳咳……”他话未说完,喉中一紧,忙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周牧歌一手扶住皇帝的肩膀,回头呵斥道:“还不快倒温水来!”
全敬安不敢怠慢,转身往床榻旁的茶案走去。
明黄色的床幔层叠低垂,阻挡了往来视线。周牧宸扶着牧歌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指尖一划,碰到了她华丽的袖口。
周牧歌微微一怔,低下头看着病入膏肓的皇帝。
皇帝直望着她,神色清明,他缓缓的缓缓的,眨了眨眼。
全敬安很快将茶水捧到榻前。
周牧歌站起身,拢住衣袖,离开龙榻。
周牧宸的状态很不好,周牧歌只逗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一句不问他的病,他也一句,都未曾说起。
离开时周牧歌很想回头,再望一眼,她唯一的哥哥。可她终究仰起头,推开寝殿的门,迎着冬日里烁烁的阳光,走出了大殿。
冬日严寒,周牧屿还在外殿候着,正端了茶盏,吹开茶沫,细细的品。
见到周牧歌出来,他放下茶盏,恭恭敬敬的又行了礼:“皇姐,皇兄可好些了?”
牧歌摇摇头,叹道:“本宫不知,只是看着很是倦怠的样子,想是陛下登基之后政事繁忙,案牍累极。方才见着刘太医,果然说皇兄要静养。本宫也不好久待。太子还小,此处,你多费心些。”
“是。臣弟知道了。”周牧屿垂下双眼,遮住了眼中得意之色。
千步廊上雕饰着精致的飞禽走兽,周牧歌一亭一亭的走,与过往时光的闲庭信步毫无二致。
她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
“殿下。”太医院副院使刘允疏朝文亲王请了个安,“陛下的脉象已岌岌可危,若是再受外力压迫,恐怕……将有不虞。”
周牧屿烦躁的挥他出去,郭铭禧从侧旁疾步过来,回说吏部侍郎来了。
吏部侍郎虽不是文王府幕僚,却收过文亲王不下十万两银票。但他依仗文亲王,为的并不只是银子,而是当初文亲王亲口允诺的一句:“孤王若能问鼎天下,必拜侍郎为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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