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稚》第48章


“吹,你再接着吹!”乔稚偏头朝屋里望了眼,“秋水,他上次语文考了多少分来着?”
庄秋水正埋在柜台后认真复习,闻言抬头愣了一下,直接略过了郭青山的飞速眨眼,老实道:“39分。”
郭青山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乔稚“啧啧”两声,朝屋里抬了抬下巴:“看见没,回回考满分的人在那儿!至于你……我看你不像是中国人。”
郭青山悲愤的瞪了她两眼,顿时决定要再吃两块柿饼解气!
这场雪一下就下了半个月,半月后,市里的各个学校开始放寒假。郭青山三催四请,总算是说动了乔稚回家吃顿饭,结果好好的饭吃到一半,不晓得为啥转头郭家两口子进厨房就吵了起来。
乔稚权当自己是睁眼瞎,陪外婆吃完了饭,就甩手走了。
临近年关,全市的商店都挤满了人,百货商场一早就开始各种降价清仓,乔稚本想提前关店也去置办些年货,却被一堆从天而降的账本砸晕了头。
那些账本上记得都是罗海明面上能摊开来说的生意,乔稚在茶壶的嘱咐下跟着白骄学了一阵,勉强算是能看懂各种账了。而至于罗海那些暗道的生意,茶壶则全交由了白骄打理。
大家好像一夕之间都忘了还有“罗海”这么个人,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闭了口,过回了正常日子,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寒假一放,秋水回姑姑家待了不过五六日便待不住了,正好庄耀也厌烦了成天被两个姐姐轮流教育,父女俩破天荒的意见达成了一致,合计了一下,借“培养父女感情”这一理由,齐齐的脚底抹油溜了。
冬至这天一早,太阳懒洋洋的跑出来露了个脸,前后还没半小时,乔稚刚打算窝躺椅里晒会儿,屁股还没挨着呢,天上那位就自动退了场,给雪娘娘让了道。
她懒得挪窝,抱着热水袋窝躺椅里看雪,干枯枯的葡萄藤挡不了多少雪,没多久她头脸,身上就湿了,但她还是不想动。
乔稚迷糊的在心里感叹着,她觉得自己是有点老了,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到地老天荒。她思绪漫无边际的飘荡着,想着,就算最后躺这儿被大雪埋了也未尝不失为一件雅事。
然而这“雅”还没持续五分钟,一道人影卷着风冲到她面前,乔稚生受了这一惊,心脏蓦地提高至喉咙口,原本她该龇牙咧嘴跳起来的,却因为脸和身体都冻得有些僵了,表情看起来甚是淡漠平静,她甚至“泰然”的斜乜了面前人一眼,整个人看上去颇有些秉节持重的气质。
“居然没吓到你?”秋水笑着蹲到她身边。
乔稚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她冻得通红的一双手拉过来捂到热水袋下,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姐姐过冬至啊!”秋水拽着她起身,边往屋里走,边问,“姐姐饺子想吃什么馅儿的?白菜肉的?还是韭菜肉的?还有什么馅儿来着?我想想……”
乔稚冻得手脚都僵了,表情却慢慢活了过来。她先是凝神听着眼里露出了点笑,而后心中欢喜与暖意齐齐流淌,最后不得不抿着嘴角竭力克制方才不至于失了从容。
嘴里却还在自欺欺人的嘟囔:“吃什么饺子,多难得弄,又要擀皮又要和馅儿,麻烦死了……”
秋水一路把她拉到屋里坐下,先取了干毛巾细细的替她把头发擦了一遍,然后又手脚麻利的给她烧了个火盆,拽着她往跟前坐了点,这才接话道:“没事,我会包饺子,我来包,你先把衣服烤烤。”又眉头一皱,抱怨道,“大冬天的跑外面去淋雪干嘛?多冷啊!姐姐要想赏雪的话,坐屋里也能赏嘛,万一弄感冒了怎么办……”
乔稚静静的听着小姑娘的碎碎念,没出声,仔细的将一双手轻拢着烤暖和了,然后毫无预兆的抬手罩住了她的双耳。
秋水:“……”
柔软的暖意猝不及防的拢了上来,秋水心脏狠狠一跳,嘴里的话断了片,接不上了,愣愣的看着她。
“耳朵都冻红了你自己都感觉不到吗?”乔稚眼神无奈的看着她。
秋水张了张嘴,还是没接上话。
屋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风雪轻叩着小窗,木柴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她没感觉到冷,只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对我笑。
她心里一闪而过这样古怪的想法。
事实却事与愿违。
乔稚双眼蓦地一弯:“饺子我想吃白菜馅儿的,你呢?”
“……”
秋水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回道:“……我都行,我不挑食。”
作者有话要说: 在按摩店挨了顿胖揍,掉了几滴猫尿,一出门我又变成了人群中腰最好的崽!
第三十三章
庄秋水见过乔稚各式各样的笑。兴高采烈的; 温婉柔和的; 骄傲自矜的; 和偶尔含着淡淡愁绪的。但这是第一次; 看见对方笑,她心跳成这个样子。
胸腔像是烧起来了; 疼痛和惊慌让她无法思考。
她好像是头一次确定,自己原来是如此的迷恋着眼前这个人……这简直莫名其妙; 毫无逻辑。
乔稚犹在喃喃自语:“可是我又有点想吃酸的……要不咱们包个酸菜肉的吧?”
秋水迷惑着; 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老师曾告诉他们; 人类身上有着群居动物的习性,因此才会想要找寻同类; 谋求伙伴; 结伴前行。她曾经以为乔稚是她的同类,无比期待的想要看到掩藏在那副完美躯壳下的自私、嫉妒以及怨恨。
被父母抛弃,寄人篱下; 又有弟弟郭青山的“幸福美满”作对比,她原以为; 乔稚会对生活心生怨恨; 对现实咒骂不已。
她期待着看到对方嫉妒、不满、乃至于恶毒的一面; 结果却大失所望。
她想到一些过去。在那些灰暗的,不见天日的绝望日子里,她曾经觉得自己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苦的、带刺的;度过的每一秒时间都是痛的。她不是不害怕,她也曾奢望有人能来救她,只是; 那些被她寄予了希望的“救世主们”,最终一个也没有看到她。
世间苦难如下雪落雨,生活泥沙俱下,即便慈悲如佛祖,也不能一一拯救。
于是她收起了胆怯,像个见不得光的耗子,每日小心翼翼,左右逢源的周旋在阿娘和村民们面前,讨得一口生存。她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怨恨和绝望将她迅速的拔高催熟,学会看人脸色就是生活教给她的第一课。
就在她以为自己只有龟缩于人群这一个选择的时候,乔稚却告诉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乔稚似乎的确对生活失望,然而却并没有像她预计的那样对生活进行报复,或是选择妥协,她选了一条她从没有想过的路——做一匹孤狼。
秋水毫不怀疑她曾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就算所有人都离我而去,我也要坚强的奔赴自己的人生尽头。
那尽头处有什么呢?
秋水喜欢她的自信,喜欢她的洒脱,在这个“喜欢”的过程中,她挖空心思,费尽力气,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一点点的将自己身上的“肮脏”摘了下来。
她背叛了曾经的自己。
因为她不想当耗子了。
如果可以,她想成为天空,草原,朔寒北风,以及夜深时,温柔笼罩孤狼的清晖。
***
天色渐晚,屋外的风雪愈是猛烈,愈是衬得小屋内温暖惬意。炭火声和着电视机里的打斗声噼哩叭啦好不热闹。乔稚和秋水坐床边看的津津有味,又看到那电影里的主人公仓皇奔逃,夜宿在荒山野寺之中,因腹中饥饿难耐,从包袱里掏了两个大地瓜出来生火烤了起来。
电视机是黑白的,是罗海两年前买的,乔稚一直嚷嚷着让他换个大点的彩电,他嘴上答应着,转头就忙忘了。
那年头电视机是稀罕东西,虽然黑白电视没有颜色,那地瓜香也并没有透过显像管穿出屏幕,但乔稚还是看的口中生津,腹中馋虫叫嚣不已。
“咱们厨房里好像还剩了点花生,没有地瓜烤,焐点花生吃也不错嘛!”乔稚兴冲冲的下了床,开门裹紧衣服往旁边屋走,刚走没两步,脚步突然一顿。
她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来,看向葡萄藤下。
“阿稚。”
男人的声音被夜色裹住,愈加低沉沙哑,模糊不清。
乔稚抓着衣服的手蓦地收紧。
是他吗?
她手心生汗,心跳快的不可思议,短短几步路走的又艰难又惊慌。
“哥!”她声音哽咽,表情像是惊喜过度。
罗海张开了双手。
乔稚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扑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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