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稚》第78章


她胸腔中堆积着求而不得的痛苦,这痛苦逐渐使得那原本澄澈的爱意变质成了某种更为扭曲极端的阴郁执念。她想,我有许许多多的伤口,和为数不多谨慎的爱,都是给你的。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你,你想要的永恒的陪伴,只有我能给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
就在她整个人挣扎在这种极度的撕裂之中时,座机又响了——
某种强大的,坚定的心念便不容置疑的压下了她心中一切的怨愤和痛彻。
秋水肢体僵硬的伸出手去拿起了座机听筒。
“喂…喂——”
她好几天没喝水了,嘴唇早已干裂起皮,声音像是被砂纸擦过的,粗粝沙哑,发声发的断断续续。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从电话那头传来的,乔稚不甚明晰的话音。
“要过年了,三天后就是罗海出狱的日子,你赶在那之前和郭青山一起回来,机票我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乔稚语气很淡然,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秋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砸在沙发上,转眼就没入了,只留下一小圈泅湿的印记。
“我还能回去吗?”她问。
电话里明明没流露出任何哭声,可乔稚冥冥之中就是知道她在哭。
仿佛是被极度压抑过后仍旧克制不住,不小心逸出的一声叹息,乔稚轻声道:“别哭,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电话被挂断了。
于是肝肠尽断,于是柔情俱碎,卑微的灵魂绝处逢生,终于求得了一丝苟延残喘。
***
老家的冬天似乎一年比一年冷了,可雪却下的较往年小了很多。少时所见的漫天飞雪如今已经很难见到,一座城市的气质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变化,然而在这里生根的人,却仍旧能嗅到那宝贵的旧日气息。
乔稚静靠在车边,时不时的双手合十放到嘴边哈一口热气。她早上出门出的急,忘了戴手套。
只是这动作却突兀的让她回忆起了什么,继而避不可免的心情变沉重起来。
上午十点过一刻,铁墙高竖的监狱侧门“吱呀”从里面打开了半人宽的缝隙,罗海跨过监狱门槛走出来,首先抬头望了望天,继而目光平视,看到了对面的人。
“阿稚。”他微微勾动嘴角,预期中对女孩长大成人的想象在这一刻和现实无缝衔接了。
乔稚原以为在亲历眼前这一刻时她或许会流泪,少不得也要激动紧张一下,可真到了这一刻,她的内心却无比平静,有的,只是叹息般的欣慰。
“哥——”
乔稚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如同记忆中两人仓促分离的那个冬夜,只是眼下迎来的,却是久别重逢,难得团圆。
乔稚从他怀里退开,打开车门拎过副驾放着的大纸袋子,然后从里面取了件厚厚的羊毛大衣出来。
“哥,先把衣服换了,然后回家吃饭,茶壶他们,都在家里等你呢!”乔稚说。
罗海将新大衣换上,乔稚端详了他片刻,打趣道:“没想到光头这发型还挺适合你的,比以前看着精神多了。”
罗海在监狱服刑了六年。六年时间,他不仅面目变得成熟了,连带着眼神也愈发的深沉了,整个人褪去了从前那股油滑不正经的气质,多了点缄默的稳重。
两人临上车前,罗海看着她问:“这么些年,你身边有人吗?”
乔稚近段时间在感情上成长的突飞猛进,一听就听懂了他是在问什么。脑海中极快速的闪过那日午间的惊心动魄,她闪躲着眼神敷衍笑道:“没有,忙着挣钱呢!”
罗海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路驱车回到家中,罗海在下车后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光阴易逝,物是人非。
从前的学海书店几经折腾,现在挂着的是“学海超市”的牌子,周围的街道店铺也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七零八落卖什么的都有,只不过好些都关着门。
乔稚拉着他进屋,边走边道:“东街这边快拆了,咱们家门口这个超市就是个摆设,真正的学海百货开在中兴路那边,红姐照管着。”
“红姐?”罗海疑惑的看向她。
乔稚一掀门帘,指着后院里正在忙活个不停的女人道:“喏,就那个,拐子的妹妹,你进去后没多久她来的,可能干了,我这么多年多亏她照顾。”
“我操|你大爷!!罗海!!”
茶壶端着菜正巧从厨房里出来,瞅见他俩,激动的嚎了一嗓子后把菜盘往路过的李红手里一塞,紧跟着三两步跑过去跟罗海抱在了一起。
“轻点轻点!”罗海被他抱的胸间那口气一紧,差点呛着。
茶壶重重地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高兴道:“本来说过去接你的,但是……嗯……怎么样,惊喜吧?”
茶壶话语间欲说还休的暗示意味实在太过明显,从厨房端着菜走出来的秋水脚步微微一滞,随即恍若未觉的转身进了屋里。
乔稚自然也注意到了,莫名地心口紧了一下,打断两人道:“先进屋吧。”
“走走走!”茶壶揽着罗海往院子里走,边走边道:“今天这桌饭我媳妇儿全程亲自操|刀,都是上好的下酒菜,咱哥儿俩必须喝个不醉不休!”又微一停顿,小声道,“老子真的是想死你了!”
罗海不轻不重的用手肘当胸怼了他一下,乜斜着眼道:“你肉不肉麻?酒没喝先让你给麻晕了……”
“我操!兄弟这么多年没见面,还不许我抒发抒发感情了啊?”
“别逼逼!今儿谁先趴下谁是狗!”
“我操罗海!今儿必须让你丫钻桌底下汪汪叫两声!”
……
转眼间,罗海回来已有大半个月了。
东街半年前就有消息传出来说要拆迁了,正好恒源这几年在城北也修了三四个楼盘,乔稚便在公司旗下的经安小区里挑了两套房,预备着一套给罗海住,一套自己住。本来她还给红姐也挑了一套,只是红姐说什么也不要,非得跟她挤在一处,说是好方便照顾她,再者自己一个人住也冷清。
罗海出狱之前乔稚本来计划着接他回新住处,不过茶壶坚持要先回小院,他那夜也是喝醉了,跟乔稚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说什么,罗海在监狱里待了六年,一出来肯定最想回的还是自己的老窝,新房那边就先搁那儿透透气吧。
事实证明,茶壶真的是最了解罗海的人。
经安小区都是一梯两户的构造,罗海搬进去以后,和乔稚做了邻居。借着乔迁之喜,罗海把茶壶又给揪了过来。
深夜,两个大男人喝的醉眼迷蒙的瘫在桌子上,罗海狠搓了两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双手撑在腿上,问他:“阿稚这些年,身边就没个什么人?”
茶壶笑着摆摆手,道:“她哪儿有那个功夫?不是我说,你这妹妹真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哥出来。“这些年,咱们公司能走到今天,说真心话,乔稚是拼了命在里面的,你是没看到她忙起工作来那个样,拼命三娘都没她拼!”
罗海皱眉道:“她干嘛那么拼?她才多大年纪?”
“嘿!你别看人年纪不大,这里灵光着呢!”茶壶戳了戳自己左边脑门,答非所问。
罗海不说话了。
茶壶突然坏笑着挨过去,碰了碰他胳膊道:“诶,我问你,现如今你心上这朵花正是开的艳的时候,你就……没想点什么?”
罗海眼神平静的乜了他一眼,隔了有一会儿,才沉声道:“我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两天第三卷写完了给大伙捋个时间线,么!
第五十七章
“你想了?”茶壶偏过头促狭的看着他笑; “你想啥了?”
罗海眼神沉郁; 酒精让他的脸有一丝涨红; 他说:“我想给她相个伴。”
“相个伴?啥、啥意思啊?”茶壶微微坐直了身; 没太明白他意思。“不是,你现在都出来了; 阿稚也单身,你俩现在这不是……正好吗?”
罗海搓了搓指腹; 没接他话; 转而问:“你那儿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我就三个要求; 第一家底不能薄;第二内外要过得去;第三得对她真心,当然也得她自己喜欢。”
茶壶彻底听糊涂了:“不是大哥; 你这是……玩的哪出啊?合着你好不容易蹲完大牢出来; 是要把人给往外推的?”
罗海摸过旁边烟盒抖了根烟出来,点上,重重的抽了一口; 顶着茶壶着急的表情不慌不忙道:“你也说了,我是蹲过大牢的人; 你觉得; 我跟她; 配么?”
“这有啥不配的啊!”茶壶急了,蹭的站起身来,“乔稚能不知道你对她的好吗?她能取得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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