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其叶蓁蓁》第35章


夏江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溢过指缝,他却似毫无所觉,只将阴寒彻骨的目光死死盯住言阙,良久方咬牙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言阙从怀中抽出一封略呈淡黄色的信套递了过去,“信不信自己看吧。你们同门师兄妹,就算没了夫妻恩情,她的字你总还认得……”
他话未说完,夏江已一把将信抽去,急急展开来看,未看到一半,嘴唇已是青白一片,双手如同痉挛一般,将信纸撕得粉碎。
夏春在一旁,动了动唇,终究是怎么也没说。
言阙眸中露出悲凉之色,叹道:“这差不多算是她最后一件遗物了,你也真撕得下手。”
夏江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双手按在桌上,逼至面前,怒道:“你当时为什么不通知我?”
“这信是写给我的,信里也没说让我通知你,”言阙的表情仍是水波不兴,“所以告不告诉你,什么时候告诉你,理当由我自己决定。我当时什么都不想跟你说,今天却又突然想说了,就是这样。”
最初的一瞬间,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狠狠打击到的夏江似乎被激怒了,那发红的面皮,颤抖的身体,按在桌上的深深手印,无一不表明了他情绪上的剧烈动荡。
不过夏江毕竟是夏江,第一波的怒意滚过之后,他立即开始努力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只将最深的一抹怨毒藏于眸底,缓缓又坐了回去。
“言侯,”恢复了漠然神色的悬镜司首尊调整了自己的音调,让它显得轻淡而又令人震颤,“看起来,靖王是打算在今天去劫狱了,对吗?”
如果夏江猝然之间吐出这样一句话是为了出其不意地令言阙感到震惊的话,他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
论起那份不动如水的镇定功夫,世上只怕少有人能比得上这位曾风云一时的侯爷,所以即使是世上最毒辣的眼睛,此时也无法从言阙脸上发现一丝不妥的表情,尽管他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就对这句话毫无感觉。
“夏兄在说什么?什么劫狱?”言阙挑眉问道,带着一缕深浅得宜的讶异。
“当然是救卫峥啊,那个赤羽营的副将。悬镜司的地牢可不好闯,不把我引出来,靖王是不敢动手的。”夏江面如寒铁地看着言阙,目光冷极,“言侯什么时候开始在替靖王做事的?这些年你可藏得真象,连我都真的以为……你已经消沉遁世了。到底是翁婿啊。”
“你自以为是,以己度人的毛病还是没改,”言阙眸中寒锋轻闪,“对你来说,也许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你无法证实的罪名,而只有你想不出来的罪名。无凭无据就将劫持逆囚的罪名强加到一位亲王身上,夏江,你不觉得自己已经有点疯狂了么?”
“难道我冤枉了他?难道他不会去救卫峥?”夏江微微仰起了下巴,睨视着言阙,“我怕的是他真的缩头回去,置那个赤焰副将于不顾。不过相信靖王那性情,当不会让我这么失望。”
言阙想了想,欣然点着头,“你说的也对,靖王的性情似乎是这样的。不过他也不傻,你悬镜司那么个龙潭虎穴,他就算想闯只怕也有心无力。”
“所以才有言侯爷你出面引我离开啊,”夏江说着目光又微微一凝,道。
“靖王不会去劫狱的。”言阙淡淡地道,他给自己添了点茶,“他虽然执拗,但还不至于不通情理。你虽不重情义,但他心中有情牵绊,自然不会这么蠢。夏兄这么迫不及待,是在悬镜司的地牢里布置了什么吗?”
“不错,你以为攻破了地牢就意味着能找到卫峥吗?言侯,靖王有没有跟你说劫走卫峥之后他打算怎么为自己脱罪?”
“我与靖王虽是翁婿,却并无往来。”言阙冷冰冰地答道,“而且我相信靖王也没有什么不法之举。夏兄,你想的太多。”
“你还是这么不识时务。”夏江吐出这么一句评论后便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边,推开素纸糊的窗扇,用支棍撑好,深深吸了一口寒湿的空气,“这山中道观,是比城里清爽。无论什么样的嘈杂,也传不到这里来,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嘈杂传不过来?”
“是啊,”夏江淡淡道,“太远了,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现在悬镜司里,是不是已经开始热闹了?”
言阙看看日影,最多午时过半,行动应该还没有开始。但从道观到城里的路程是一个半时辰,所以一切都已不可逆转。
“可惜了我一座好地牢,”夏江回过头来,“里面没有卫峥,却埋了火雷。隔壁的引线一点燃……你想象一下吧。只要里面开始血肉横飞了,我就不信靖王得到消息后还沉得住气,悬镜司外面围着那么多巡防营的人,一大半现在都由靖王的心腹部将率领着,难道他们忍得下心一直眼睁睁看着?只要靖王的人一激动,贸然加重兵力,投入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事情自然越闹越大,闹大了,他再想撇清就不容易了。而我,也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洗刷自己的机会。”
言阙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方缓缓抬起头来:“夏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你有没有想过,当火雷的引线被点燃的时候,你的徒儿夏冬在哪里?”
夏江抿紧了嘴唇,眼睛的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情感的东西。
“她近来的表现让我失望,她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悬镜使了。”
“师父!冬儿她……”夏春急急地叫道,在夏江厉色的眼光中闭口。
“在你的眼里,她只是这样的存在吗?那个小时候就跟着你学艺,一直尊敬你服从你的徒儿,就只是这样一个存在吗?永远是利用,欺骗,再利用,到她有所察觉,实在不能再利用的时候了,就毁灭……”言阙一字一句,悲怆而无奈,“夏冬何其不幸,投入了你的门下,又何其不幸,没有及时看清你的嘴脸。”
“你说话开始不好听了,”夏江丝毫不为所动,“怎么,有点儿沉不住气了?现在后悔还不迟啊,言侯,你当年已经选错过一次立场了,难道还想再错一次?”
“对错只在自己心中,你认为我错,我又何尝不是认为你错。”言阙摇头叹道,“但是我想告诉,你可以不相信情义,但最好不要蔑视情义,否则,你终将被情义所败。”
夏江仰首大笑,笑了好久才止住,调平气息道:“你这些年只有年纪在长吗?如此天真的话还说的出口?其实被情义所败的人是你们,你们本来应该是有胜局的,却又自己放弃了它。当年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
言阙再次转头看了看日影,喝干最后一杯茶,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
“我可以走了,再和你多呆一刻都受不了。”言阙回答的时候看也不看夏江,一边说就一边向外走,最后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夏江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如此干脆的就结束了会谈,讶异中又有些疑惑。
跟出去一看,言阙是径直上轿命人回程,毫无故意要弄什么玄机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等夏江师徒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的马已经不见了。
夏江与夏春急急忙忙地赶回金陵城里,言氏父子看着夏江师徒走远的身影。
“你去看过蓁儿,她怎么样?”言阙询问爱女的情况。
“姐姐气色尚好,只是因为金针之故,有些虚弱。”
言阙点头,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语气中有些悲伤:“你都知道了?”
“嗯。爹爹。”言豫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是被夏江所害,他也清楚的明白,没有皇帝的授意,夏江不会这么做。
若不是母亲之死的警醒,父亲也不会远遁红尘这么多年。
“爹爹,这些年心里也苦。”
言豫津低声地说了一句。
第二十九章 螳螂捕蝉
命运就像一个大齿轮,在生锈了十三年后,又开始转动。
言蓁布下的局万无一失,夏江自以为胜券在握,却殊不知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夏江在大理寺丢了逆犯,跑到梁帝那里。
梁帝心中有疑虑,招来靖王,靖王与夏江对质,誉王又添油加醋。
最后,又有人来报,静妃在后宫的大逆之举,梁帝气得发狠,踹了跪在武英殿里的萧景琰。
萧景琰并没有惊讶和生气,又跪直了身体,连衣服上的鞋印都不曾抹去,他盘算着还有多久能回靖王府看看言蓁,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梁帝很快又回了武英殿。
夏江和萧景琰自然仍在等候,一个站一个跪的姿势都没变过,梁帝看着靖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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