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角色美人》第43章


他没理会旁的人,更没理会孙繁因。
只向孙大人平声道:“修身而后家齐,家齐而后治国,卿纡金曳紫身居高位,家政教养却如此一般,何以使信上下?”
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缓,孙大人却是在这温凉的春日里听得满头大汗,也不顾得旁的人在场,弓着身,“臣、臣……”
荀邺摆了摆手,不欲与他多言。
明苒认真听他说话,弯眸含笑,歪着头看他。
他却握住她的手,慢步往下去,边走边温声与她道:“看路。”
明苒轻应了一声,一道下了楼去。
王公公今日作了一身小厮打扮,稍慢了两步,停在孙大人面前,像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道:“大人,所谓上下尊卑,孙小姐这规矩真得多捯饬捯饬,这走出去,多得罪人呐。”
说完这话,王公公三步并作两步追着往下去了。
珍宝阁二层里气氛凝滞,孙大人气得扬起手,险些一巴掌呼下去,好在想起边儿还有明辞和卫莹这些外人,才没下去手。
“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府去!等回去再收拾你这不知所谓的孽障!”
孙繁因在外人面前气焰嚣张,在她老爹面前就是个鹌鹑,听着这一连串的话连声儿都不敢吱。
孙大人和孙繁因走了,被这两拨人忽视了个彻底的明辞与卫莹相视一眼,也下了楼去。
卫莹小声与明辞道:“方才那是……圣上?”
明辞也犯不着哄她,点头道是。
见明辞点头卫莹低呼了一声,很是惊诧。
这两人什么东西都没买就出了珍宝阁的大门,外头阳光正好,明辞抬了抬眼,就见她三妹妹与圣上站在马车前。
年轻帝王面微带着笑,广袖长袍,如庭前芝兰,阶下玉树,清超拔俗。
他伸着手从她三妹妹手里接过剩下的糖葫芦,咬了一口。
明辞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就听见那处传来笑声。
明苒看着酸得眯了眯眼的皇帝陛下,不由笑出声来。
荀邺将糖葫芦递还给她,曲着手指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也是轻轻一笑。
第38章 
每月十五荀邺都要往朝陵书院去; 今日也不例外。
不过临时改了地儿; 要转去城郊的一个别院。
车声辚辚,明苒靠在软枕上; 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 又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眨了眨眼问道:“陛下要不要再用一个?”
清风霁月的皇帝陛下酸得眯眼皱眉的模样,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荀邺饮着杯中清茶,直到糖葫芦的那股味儿淡了,才搁下盖子; 似笑非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苒卿自用吧。”
明苒哦了声; 一口咬掉一个,心里有些惋惜; 皇帝陛下变脸的样子可是几月都不一定能看见一次呢。
王公公拎起瓷壶新斟了杯茶; 听他二人说话,笑着时候眼睛都细成了一条缝儿。
幽深的青石巷,笔直的一条; 落进了一半的日光; 半影半明,撑伞遮掩的小姑娘侧身避开,红木马车平稳地转弯拐了进去; 又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候,在一座青瓦小宅门前停下。
两人踩着下马凳最后落地,正好有青衣侍女拉开门来; 敛袖屈膝,请他们里面去。
明苒稍慢一步,荀邺顿足,等她近了,才牵握住手,一道入了门槛去。
庭院深深,梨花漠漠,像极冬日堆积的层层霜雪,柳静风轻,雀鸟栖枝,清幽安宁。
明苒半低着头,盯着交握在一起的手,半晌才若无其事地看向满院的玉树琼葩。
这处宅院不大,没费什么时候就到了地方。
明苒一进去就看见坐在大开窗前的柳丝丝。
身穿上无纹白锦,下蚕青薄绉的曲裾长裙,髻上只缀着孤零零的一支珠玉钗,与平日的秾丽袅袅全然不同。
她手中拿着素色绣帕,正仔细地擦拭横在身前的锋利长剑。
那是一把极好的剑,利刃泛着寒光,饶是明苒不懂赏剑,也能察觉到它与普通长剑之间的差异。
她亦听见动静,抬了抬眸,看到荀邺身边还另有外人时顿了顿,目中惊讶转瞬即逝,笑说道:“怪是今日过来得这样晚,原是路上有人作伴,想着走慢些呢?快些坐吧。”
两人各自落座,明苒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兀自玩儿着腰间禁步。
荀邺没答她话里调侃,微微一笑,问道:“您今日怎么会想起约在这里?”
往日都在朝陵书院,这里他也不过来了两回。
柳丝丝将长剑轻放在手边的案台上,挥挥袖子,驱散了外头停落的麻雀,“春日困乏,这些天总觉累得慌,尽想坐躺着,不大想动。”
两人闲话寒暄,后又说起朝陵书院的沈院长。
沈沅归恢复女儿身已将近两月,正如当日王公公所言,她在书院朝堂的日子很不好过。
御案上的弹劾奏章垒了极高一摞,不是上请撤她的职,就是斥她女扮男装瞒天过海,要重重□□惩处,以儆效尤。
书院里更是糟糕,一向受人尊敬推崇的年轻院长原是个姑娘家,心高气傲的学子们连带诸位夫子都不大能接受得了,反弹极大。
不过好在沈沅归也是靠着自身才学本事上来的,近几日倒是慢慢地将书院里火烧般的气焰给压下去了。
柳丝丝感慨道:“她倒是极不错的,换个人不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确实不错。”
这个话题结束,屋内又安寂下来,柳丝丝靠在竹编椅上,动了动唇,似有话要说,思索间唤了一声阿绾。
刚才领着明苒他们进来的侍女掀起水晶帘帐,小步过来,恭声应道:“主子。”
柳丝丝放下绣帕,笑说道:“你带婕妤去院里走走吧。”又看向明苒,“外头梨花开得好,你出去瞧瞧?”
明苒听着话,知晓她与荀邺怕是私下有些话要说,点点头,随阿绾一道起身出去了。
珠帘帐落下,轻晃碎响。
房门轻阖的声音传来,柳丝丝掩着唇轻咳了两声。
荀邺倒了杯水递过去。
他瞧她精神不济,原以为只是着凉生热,惹了风寒,不想一低眸,却见那乌黑发髻间生了白发。
一边儿的王公公愕然,不由瞠目。
荀邺也是轻蹙着眉,默然片刻,缓缓问道:“为何突然……”成了这副模样?
柳丝丝抿了一口清水,取下珠玉钗,长发散开,披了一肩。
方才因绾着小髻,没瞧大清楚真切,如今倒是瞧了个明晰。
寒霜掩了乌木,梨花盖了枝桠,白了一片。
王公公惊然,“怎么会?!”
他说完惊觉自己嘴快越矩了,下意识看向荀邺。
荀邺没有说话,柳丝丝捋过身后长发,拔下一根白丝,不紧不慢道:“差不多两月前就开始了,每天白一小缕,现在才这副模样。”
“这两日不大好走出去了,怕吓着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就突然有一天醒来,似乎就有哪里不大一样了。
她见王公公愁皱了一张脸,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好事啊,我日盼夜盼着,就盼着哪一天醒来,头发白了,脸上皱了。”
这话不是安慰,她确实惊喜于这样的变化。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变换了不知道多少身份,青春永驻,长生不死,看不到尽头,走不到未来,至亲至爱之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独独留下她,孤寂又落寞。
她就是人世间的异类,格格不入。
柳丝丝吁出一口气,只觉得一颗心都松缓了,平静又清宁。
荀邺微垂着眼帘,终是笑了笑,答道:“这样也好。”
“只是这副模样不好再在京都待下去了。”京都这圈子,走三步就能碰见一个熟人,这般出去吓着人不说,还平白惹些不必要的风言风语,“我准备往南江去,以后怕是也回不来了。”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玉质令牌,递到他手里,目光慈和,“这个你拿着,邺儿,你要好好守着荀家江山,祖宗基业。”
令牌落在掌心,带着寒凉。
他扣在手中,温声回道:“您放心。”
柳丝丝转过头,目光越过窗沿,看着站在远处梨花树下,最惹人眼的一抹艳红。
艳丽纤巧,光彩灼然,当真是人比花好。
“你特意带她过来,差点儿吓着我了。”她这清心寡欲不似凡人的小辈,还是头一回呢。
她盈盈笑着,起了细纹的眼角轻向上扬,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喜欢吗?”
荀邺久不出声,柳丝丝都以为他不会回这话了,撑着窗站起身来,却见他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轻应了一声。
柳丝丝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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