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穿]公子世无双》第49章


她才不会为难,真正让她作难的,是事已至此,她该做点什么来挽救。
宛宁稍加措辞,缓缓道:“扶苏,你从未与我议论过前朝之事,我对此也不甚了解。我不是小气的人,一面是生身父亲,一面是结发夫君,若要比较起来,你在我心中比父亲还要重上几分呢。”
她浅浅叹一口气,看扶苏眼神笃定,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便开始委婉劝道:“陛下既然准了父亲的意思,想必回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父亲年纪大了,所求早已不是步步高升,而是……子孙绕膝、阖家幸福。” 
话音飘渺,逐渐低不可闻,宛宁不得已又拿出了手里的最大杀器,引着扶苏的手覆在自己小肚子上,软侬侬地说:“我和父亲一样,只求有人膝下承欢……”
扶苏的眼睛有一瞬迷离,随即又恢复了如初的笃定。
他何尝不想阖家幸福?父皇的女人几乎多得数不过来,他的母妃孤身独守宫中多年,多少年来,他所求的就是能有个安稳、有人情味儿的家,现在好不容易这个家终于建成了,对于岁月安稳,他求之不得。
只是幸福和气对于生来就处在权势中心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他前日还曾许诺,说要陪她回丞相府探望岳丈,转眼间局势弄人,他居然要公然站在岳丈的对立面了。 
宛宁望着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柔软,自知劝说无力。扶苏虽然性情敦厚,但从不是没有主见的人,或许正是因此,他才能在一众公子中脱颖而出,得秦皇赏识多年。
正当她思绪飞远的时候,扶苏在她额头怅然一吻,唇上满是爱意和歉意,目光亦是炯炯有神。
宛宁掉过脸去,心中有意闪躲,但还是没能躲过那凉薄的一吻。
他稳稳向书房外落步,同时说道:“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她听明白了扶苏的意思,心里知道再劝说下去也是徒劳。只是突然紧攥住他的手,跪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扶苏纳闷她怎么不随自己回去,旋即柔声道:“明日还要上朝。”
她只觉得额角突突乱跳,隐约中预感到风雨欲来,只恨自己没有本事力挽狂澜。于是扶着额角站起来,心中暗道:“真宁愿你明天爬不起来,上不成朝。”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雨欲来
第二日扶苏照旧拾掇妥当了去上朝。
西南角的仆役房里响过三声雄赳赳的鸡鸣,已经过了拂晓,天边笼起一片彤云。虽是一夜无眠,宛宁却也不想再睡了,遂换好了衣服,趁天色还早携人去池塘边喂鱼。
扶苏最爱的那一尾金线锦鲤又长了寸许,一见有人靠近池岸,甩着红尾连连雀跃,激起满塘的涟漪。
宛宁漫不经心地撒着鱼食,云意跟在她后头,手捧鱼食笑道:“亏的公子最爱这一尾,瞧它欢实的样子,着实叫人挪不开眼睛。” 
宛宁嘴角不由地往下一沉,“金鳞岂是池中物”,它这哪是欢实,分明是不甘和芸芸尔尔屈居于池中。
她由此想到扶苏,难怪他尤为喜爱金线锦鲤,他与它一样,都是个中翘楚,不甘心做凡品…… 
一名浣衣的宫女正从寝殿里抱着旧衣出来,她折了折手上的衣物,忽然插嘴道:“俗话说‘鱼儿出水跳,必有大雨到’,看样子一会儿准要降大雨。”
果然,刚到了正午时分,天边突然乌云滚滚,午间太阳的锋芒被遮去了一半,只听轰隆隆一声贯耳巨响,天空撕开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夹着雪珠子刷刷降落,打在宫墙上、打在玄黑色的亭台屋瓦上,嘣嘣作响。
分明还未入冬,居然下起了雨夹雪。
雨雪交加遮挡了视线,在半空中织出一片白茫茫的锦帷,散了朝的文武百官纷纷撑起竹伞驱车离去,其中有些不小心被浇湿了衣裳的,分外狼狈,提着湿哒哒的官服暗啐几声,喝令车夫快马回府。
宛宁换了一身厚重的白裘勾银线大裳,提伞站在祈年宫门,细密的雨雪顺檐而下,打湿御街的青砖。
伫立在宫门的雨帘后,久等不见扶苏,却等到胡亥的宫车疾驰而过。她略微诧异,扶苏一向是行在胡亥前头的,怎么今天出了意外?难不成,那封制止焚书的奏疏一经递上去,就惹得陛下大怒?
她茫然向那乘车马里望了一眼,车帘重重,根本看不见胡亥的身影。
倒是赵高和宋洵一前一后立在车头,宋洵不经意转头朝祈年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中流露着异样,视线扫到提伞静立的宛宁,心头一震,很是愕然。
两人相互觑了一眼,宛宁的眼色笃定而决然,宋洵反而怯了三分。很快地,他摆正了头,继续气势昂扬地挎刀立在赵高身后。
如今,宋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跪地求人救命的童男,他被赵高看中,一、二年间受到层层提拔,稳坐望夷宫头号护卫的位置,是胡亥的近身侍臣,比当日在阿房宫相见时更加威风抖擞。
宋洵出身贫寒,这类人能在宫中混出头实属不易,一旦稍有起色,便在心里买下来决心高升的种子。
在他心里,当年一同被放逐的童女始终是一盏明灯,指引着他一步一步高升,支撑着他时时刻刻从深宫里撑下去。每当宋洵沉湎官场或仕途不顺时,她的音容笑貌如春风般拂过心头,之所以如此这般的奋斗,宋洵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等着衣锦还乡娶她进门。
因此,他死心塌地的追随赵高,哪怕肝脑涂地也是在所不惜。 
想到此处,宛宁的嘴角在不觉间向下一沉,不成想自己好心救人,却是白白为赵高送上了一枚棋子。
所以说,热心助人也是要讲究分寸,甚至是要碰运气的,救对了人是帮人帮己,救错了人可能把自己卖进去。 
宫车一闪即过,宋洵的身姿似疾风俊影一般消逝在御街尽头。 
宛宁明明穿得很厚,足以御寒,心里却刮起一阵凛冽的风雪。
她呆呆看着宫车投入望夷宫宫门,其实她对宋洵怎样、赵高怎样、甚至胡亥怎样都没有兴趣,当下最为关心的,是扶苏为什么还没回来。
从前,扶苏并非每次都按时下朝归来,被朝务绊住了脚的情况也是偶尔有之。只是今日不同,有了昨晚的事情压在心头,再加上方才宋洵或胆怯或惊愕的神色,她敏感地认为是出了大事情。
似乎,一切的转折就在今日……
宛宁捧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眉毛越蹙越紧,最终皱成解不开的一团。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撑起青竹伞,没有向宫内传唤一声,独身踏上了御道。
大雨洗礼过的青石砖清亮映人,欲要把她固执的倒影照个分明,雨滴噼啪落地,敲碎了地上的人影,好似敲碎了一场幸福绵长的皇城之梦。
宛宁的眼睛雪亮,耳朵清明,身前身后此起彼伏的响起伏地问安的声音,她目不斜视,一步步朝远处四海归一殿的方向踏来。她心中骤然变冷,喉咙里一阵发紧,那是从未有过的不祥预感,似乎在昭示着今次的不同寻常。 
……
另一头,凄冷的四海归一殿里,兽脑香炉燃起袅袅青烟,清香的气味飘卷着盈满整座大殿。墨石砌成的高阶尽头,泰然坐着始皇帝。
他没有温度的脸上写着“失望”二字,缓缓翻阅着手里的竹简,翻了七八遍,手上的动作仍然没有停止。竹片相击带起哗啦啦的响动,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四周尽是死气沉沉。
大殿的角落里,立着李斯、李桓父子,始皇帝刚发过一场大火,父子两人皆是面带惧色,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垂头瞄向殿中跪着的扶苏。
与李斯和李桓不同,扶苏虽然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他衣袂垂地,盈盈铺展开来,如雪白衫搭在瘦削的肩膀上,随着他平静的呼吸时起时伏。远远望去,胜雪的玉人犹如白云出岫。 
殿外卷起一阵劲风,一片莹白的雪花悄然飘入殿中,安然落在扶苏的额上,他轻轻一抖,雪花坠到地上,在暖融融的熏香催化下,急速化作一滴雪水。
扶苏微微垂脸,望着水滴里的倒影,偶然瞥见自己眼底交织着幻灭和释然的流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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