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格先生》第130章


司真张口,红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门上传来轻轻的更像是挠门的敲门声。
门把手被拧开了,乔司南从开启的门缝里露出小脑袋,黑润润的眼睛望着房间里的两个人。
“妈妈。”
“南南怎么了?”司真直起身体。
“想和妈妈睡……”乔司南揪着胡萝卜抱枕的蒂,小声哼唧着说。
原本考虑到乔赫的情况,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担心不方便,才让他回自己房间。但小朋友跟妈妈睡惯了,已经不习惯自己一个人睡,司真看到他委委巴巴的小模样就心软了,将他抱了进来,放到床上。
他已经洗过澡了,换了干净的睡衣,浅蓝底色,点缀小动物的简笔画。
乔赫一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不明显,乔司南盘着小腿坐在被子上,小心地瞅着他的神色。
“妈妈去洗漱,南南先和爸爸一起睡觉。”司真说。
乔司南乖乖地点头。
等浴室门的关上,乔赫才缓慢地将视线转向正掀开被子试图钻进去的儿子。
一句“回你房间”尚未出口,已经在被窝里躺好的乔司南伸出小手,帮爸爸掖了掖背角,还拍了拍,这才把手缩回去,满意地闭上眼睛。
“……”
乔赫扫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隔壁白家的二胎刚刚出生,司真带奶奶过去探望,送了些补品,还给小家伙买了小金锁。
余尔还没出月子,白母留在别墅照顾,奶奶一个人在家没事,便时常过去串门。
老人家对刚出生的奶娃娃由衷地喜欢,在家里也时常念叨:“真好,现在一儿一女齐全了,凑个好字,这余尔和经池真是有福气。小丫头现在越长越好了,你瞧见没,耳朵上还有个小苍眼呢,将来肯定命好。”
司真笑了笑,奶奶现在有人说话,也有个寄托,挺好的。
接着却听奶奶话锋一转:“你跟小赫想过吗?南南现在也大了,你们早点生一个,兴许奶奶还能帮你们带几天。”
她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撑不了几年了,要是能在走之前看到打打生个老二,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司真还真没考虑过这个。
乔赫的腿这一次愈合得很好,去医院拆石膏那天,刚好是清明节。
辛苦的功能锻炼收效显著,他已经不需要再依靠轮椅,右手拄着一只手杖,一个人便可以走得稳健。微跛的步伐并未使他的气度减色多少。
细细的雨丝飘着,两人走出圣济医院,司真撑起雨伞,乔赫望着沉沉暮霭静立片刻,才低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老梁将车开到一个清幽的墓园,司真隐约猜到一些,陪着乔赫沿着青石板台阶拾阶而上,停留在一座墓碑前。
双人合葬的墓穴,两张照片,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和一个很有灵气的小姑娘。
——爱妻沈亦珊 爱女乔妤显之墓
——未亡人乔怀章
司真微微震撼。
她一直以为乔赫的父母已经都不在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还有过一个姐妹,这是她没料想的。
碑前的大理石上放着一束花,不是花店里精心包装的那种花束,而是一把不知名的小野花,像是亲手摘的。白色黄色粉色的小花,清丽淡雅。
那花上的雨水并不多,显然才放下没多久,司真下意识向四周搜寻,只在石阶尽头瞥见一抹青灰色的僧人背影。
司真将手中那捧百合放下。
乔赫沉默地立在原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一直没出声。司真便安静地陪在他身侧,为他撑着伞。
雨势溅大,噼里啪啦打在伞上。
回程的车上,乔赫靠在座椅上,阖着眼皮。
司真把毛毯打开,盖到他腿上。乔赫睁开眼睛。
他情绪有些低沉,司真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住,轻声道:“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老梁适时降下隔板。后座被隔出一个静谧的空间,乔赫的声音极为平静。
“很久之前的事了。”
沈亦珊曾经是个歌星,在□□十年代小有名气。她与乔怀章才子佳人的结合一直是圈中流传的佳话,人人羡她嫁入豪门,丈夫宠爱,儿女双全,却无人知晓她这个豪门阔太太做得并不舒心。
乔老爷子从一开始便反对这门婚事,当年的他虽然顽固,尚未到后来冥顽不灵的地步,没能耗过长子的百般坚持。沈亦珊并不是老爷子理想的儿媳,甚至刚好相反,抛头露面的工作、耿直率真的个性、毫无礼数不敬长辈,一丝一毫都入不了他的眼,因此多有刁难。而沈亦珊是个很有想法的独立女性,从不向他妥协半步,两个人的矛盾便从嫁进乔家起日渐升级。乔怀章对妻子处处维护,但夹在中间着实为难。
转折发生在那一年的冬季,沈亦珊受邀到维也纳演出,时间不巧,刚好是国内的春节期间。那是一次代表荣耀的演出,沈亦珊绝不可能放弃,但注重传统的乔老爷子大发雷霆,放言她胆敢离开,永远不许再踏入家门。那段时间的争吵令乔怀章心力交瘁,被老爷子逼到极限,第一次违背妻子的意愿,要求她留下。沈亦珊带着十一岁的乔妤显坐上飞往维也纳的飞机,同时开启了结婚十几年间的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冷战。
那一次的演出很惊艳,后来现场的视频曾经流回国内,但又无声无息消失得毫无踪迹。沈亦珊是有过后悔的,所以在演出结束之后等不及领奖,托付给经纪人,便带着女儿连夜搭乘回国的航班。
乔家曾是望族,后来人丁凋落,也仍然称得上一个大家族,每年年三十齐聚于乔家老宅,举办盛大家宴。沈亦珊到达国内时,正是年三十的晚上。她打电话叫乔怀章来接,彼时他正在主持家宴抽不开身,老爷子拿一堆事务将他绊住明令禁止他去接人,而乔怀章心里多少有些气未消,顺从了老爷子的意思,让沈亦珊乘坐机场的计程车。
事故便是发生在回家的路上,司机疲劳驾驶,在紧急躲避一辆卡车时冲破护栏,撞上另一个车道飞驰的轿车。沈亦珊与乔妤显双双遇难,抢救两日,于年初三清晨先后离世。
乔赫只寥寥讲了几句,已经足够司真拼凑出个大概。
“我刚怀南南的时候,你带我去那座寺庙见到的人,是爸爸吗?”那位僧人曾赠给她一个平安符,司真一直留着,收藏得很好。
乔赫垂眸,没答。
说这场悲剧是老爷子一手造成的,也许有失偏颇,但司真是见识过,也亲身体验过他的野蛮与顽固的。
寄予厚望的长子遁入空门对他来说大概是个致命的打击,可以想见,他会将一切的根因归咎在儿子的一意孤行,并深信不疑:倘若长子没有娶那个女人进门,一切都不会发生,乔家也不至于没落至此。
所以在往后的年月里,以更加严苛的手段控制乔赫。所以在五年前,不惜一切也要拆散她跟乔赫。
在他眼里,他们是第二个乔怀章与沈亦珊。
有一瞬间,司真觉得他可怜又可悲。
“我想去老宅一趟。”司真忽然说。乔赫意味不明的目光转过来,司真扣住他的手指,“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乔赫的住处从来没有任何照片,事故之前的所有美好记忆,大概都被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年幼少年封存起来了。
那个也曾经被爸爸妈妈爱着的小少年,她很想看看。
第105章 附加三分
乔赫的房间跟以前没有太多变化; 沉闷的色调与主人的脾性如出一辙。
司真来老宅的次数不算少,进入乔赫房间的机会却不多。即便是怀孕时按照老爷子的指令在这里接受产妇专家的训练; 也一直是在客房休息。
她走进房间,乔赫在她身后关上门。
窗帘拉着,卧室里显得很昏暗; 淅淅沥沥的雨声隐约传进来。
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 大多是外文的专业性著作; 建筑、经济、医学、药学; 各个领域均有涉猎。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再没有其他具有个人气息的东西。和记忆当中一样; 没有任何照片。
她看了几眼; 回头时; 发现乔赫手中拿着一个相框。已经很旧了; 白色的雕花边框微微发黄,显露着荏苒时光的痕迹。
司真将相框接过来,拂去玻璃表面的浮沉; 在床沿坐下。
是一张妈妈和姐姐的合照。
背景是在一座雪山上,两人穿着明黄色的滑雪服,踩着滑雪板,护目镜推到头顶; 眉毛上沾了雪; 仍然笑得开怀。
不知道为什么; 挺亲切的。司真看了一会儿; 抬头望向坐在椅子上的乔赫:“你的照片呢?”
乔赫拉开手边书桌的抽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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