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之疽》第64章


那人却伸出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停下来。
她说:“躺好别动。”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加怔怔地看着那人。
她远远站在门边,并没有走近来的意图,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林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做。
怎么做似乎都是错的。
他有些茫然地想,乌临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乌临的声音遥遥传来。
林加一震,望着她,沉默不语。
乌临双手抱胸,平和脸色落入林加眼中,显得高深莫测,难以揣摩。
她淡淡地道:“我想起你早上脸色不好,所以打电话问问你的情况。护士小姐告诉我你晕倒了。”
林加望着她,有些艰涩地开口:“……谢谢你来看我。”
乌临点点头,下一句说:“不为我们介绍吗?”
林加顿了顿,目光在尤信风面上转了一圈,而后又转回到乌临面上。
他说:“这是尤信风。我朋友。”
乌临望着他,笑意微浓,话语却咄咄逼人:“哪个场子的朋友呢?”
林加闭了闭眼。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好巧不巧,到底被乌临听了去。
坐在他身侧的尤信风不安地扭了扭身体。
林加睁开眼,目光转到尤信风面上,说:“你回去吧。”
尤信风迟疑,咬唇,不语。
林加神色平淡,又说了一遍:“回去。”
声音兀自低哑,却透着清晰的命令意味,且语气严厉。
尤信风微怔以后,不敢造次,即刻起身。
尤信风往房门方向走,经过乌临身侧,低眉垂眼,并不主动去看她。
乌临也不拦着,目光在她身上淡淡扫过,仍聚拢回林加身上。
等尤信风脚步远去,乌临才反手带上门,往病房里走了一步。
她的脚步落地无声,却仿佛在林加心口踩出洞穴。
林加沉默地看着她。
乌临微微地笑,笑容似乎温柔了一些:“我没拦着她,所以请你,务必把事情说清楚。”
林加望着她,从她的笑容里,觉出一丝说不出的残酷味道。
她会怎样处置自己?
不论是怎样的处置,都绝不可能善了。
林加弯起惨白的唇,露出一个笑容:“小姐,你带我离开这里,我慢慢讲给你听。”
他声音平稳,倒听不出慌乱。
乌临望着他,目光里的探究之色一闪而过。
她亦笑了笑:“放心,我认识更好的医生。我带你回去。”
林加垂下头,伸手将手背上插着的针头拔出。
些微的刺痛被他忽略。他潦草地擦了擦手背上的血点,而后掀开被子起身。
其实仍然是头晕目眩的。但林加还是站了起来,一步步地朝着乌临走近去。
*
乌临的别墅。
林加来过一次。那次来这里的时候,她第一次向他提出,要他做她特殊的伴侣。
故地重游,他心情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加紧张沉重。
乌临神色径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身,神色温和平淡,吐出的话却凉薄无情:“跪下。”
林加轻轻咬了咬唇。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去,跪下身。
这动作他已越做越熟练,初时强烈的难堪感觉渐渐变得不那么难承受。
更何况,他此刻头脑昏沉,所有气力,都用于保持清醒,以及为接下来的对话做准备,并没有太多余力考虑自尊的问题。
两人一坐一跪,陷入短暂的沉默。
直到乌临伸出一只手来,捏住林加的下颔,微微托起他的脸。
林加看着她的眼睛。
乌临笑了笑:“你最好在晕倒之前把话说完。”
她钳住他下巴的手并没有用太大力气,禁锢的意味却相当明显。
林加没有任何反抗或挣扎的意图,静静地望着面前人的脸孔,缓缓开口:“小姐,我叫林加,的确毕业于梧桐学院商科。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假话。”
一句话出口,林加感觉到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稍微用了些力气,捏得他略微觉得有些痛楚。
他忍耐着,仍然望着脸色晦暗不明的乌临,说道:“但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讲。”他停了停,才说,“我读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好朋友。他的父亲,一直在K国从事犯罪活动。”
乌临怔了一会儿,松开了紧捏住林加下颔的那只手。
下一刻,她微微俯身,逼近林加的脸,似是要看到他的眼睛里去:“我希望你说得更具体点。”
林加闭了闭眼。
她的吐息近在咫尺,却透着让他觉得刺骨的寒凉之意。
林加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他说:“他的父亲,是K国最大的犯罪集团朱林会的头目。我跟他走得很近,也帮他做过一些事。这次回临江,他也拜托我在空余的时候,帮他打理一下生意。”
朱林会。
K国最大的犯罪集团,在世界也赫赫有名。
乌临沉默了很久。
她最终露出似讥似嘲的笑,既冷且淡:“林少爷,这么重要的事,你应该早一点跟我讲。如果被人知道,我竟逼着朱林会的人给我下跪,我说不定会被人砍死在路上。”
难堪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林加闭了闭眼,压抑住情绪,轻声地道:“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
乌临笑笑:“我还一直在想,为什么你是文质彬彬的高材生,却像小混混般在胸口纹了这样大片的纹身,却没想到你竟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林加望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闭着嘴,安静地听她奚落。
乌临看着他。
林加跪在那里,脸色苍白,额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冷汗密布。
他看起来仍像是那个熟悉的林加。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他的确是她熟悉的那个林加。浑身都是秘密,虚伪奸诈,居心叵测。
她曾试图相信他。
曾多多少少为了他眸底的温情而动容。为了他逆来顺受的隐忍而动摇。
但他总是能在她刚刚开始松动的时候,激怒她。
乌临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个人,她不能留了。
一瞬间里,乌临感觉到自己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舍与遗憾的。
她与他之间的游戏新意尚存,她对他也才刚刚生出些兴趣来。
还是有些可惜的。
乌临笑了笑。
这个笑容温和客套,透着疏离,令林加惊惧。
而她接下来的话,更令林加绝望。
她说:“你起来吧。叫你朋友来接你走。”
林加听清楚了。
他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眼光,同时隐藏了自己的表情。
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撑在地面上,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出,透露出这双手主人心内正掀起狂澜。
他并没有站起身来。乌临微微皱眉,耐着性子,说:“你大概也清楚,你这样的身份,我没能力亦不够胆色留你。”
他的确已猜到乌临此刻的反应。
所以他才迟迟不说。
乌临的态度很明确了,但林加并未起身,仍顽固执拗地跪在原地,只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乌临,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跟他们斩断关系,只为你一人效力。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摊牌
视线交汇。乌临露出一个失笑的表情:“林加,你心里是否一直把我当傻瓜?”
林加摇头,矢口否认:“我没有。”
乌临笑意收敛,神色转冷:“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愿意真心侍我,即便不愿意让我知道这一段故事,也早就该跟那边的人断干净,而不是等到今天这种时候,才不情不愿地说出来。你如果不当我是傻瓜,那就该知道,我不可能信你。”
林加闭了闭眼睛。
那是他抵御痛苦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短暂地沉默一阵,重新抬起眼来看乌临,并不肯放弃,仍努力争取:“我已经在做最后的交接。在遇见你以前,我受过他们的恩惠。这件事我的确做错了,请你惩罚我,但请你给我机会。”
乌临冷笑,正要开口拒绝,忽然看见林加惨白的脸上,有一束汗水,沿着瘦削的脸颊缓慢滴进领口。
她忽然忘记原本要说的话,只想,这个人奴颜婢膝地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兀自强撑,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真的能从虐待中得到快乐?
她初时轻信,而后将信将疑,现在已完全否定初时的想法。
林加很痛苦。
此时此刻,无需言喻,乌临已十分肯定这一点。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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