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旖旎》第99章


力图剔除所有属于他的; 所有的气息。
好像他的气息,都会控制住她。
可越去揉搓自己,她就更难过。
哪怕她是别人的未婚妻了,他还要跟她纠缠不休; 甚至,跟以前次次一样,夜夜都他的床上翻云覆雨。
她还要一边骂自己不要脸,一边还耽溺在他的身上身下。
总是如此。
没有他时,她行时,就是笔挺的树,傲慢自持;但只要被他主导,她就成了一棵难以逢春的枯木。
可她,已经被他如此地主导了快七年。
他们没有未来,为什么还要纠缠在一起?
有结果吗?
有必要吗?
她这么在心底拷问自己,稍一睁眼,看到手里的烟燃了大半都没有抽,一截烟灰,掉进了浴缸里。
被一片玫瑰花瓣载着,如没有脚的浮萍一样飘摇。
哗啦——
就被她扬起的水花打落了,沉入水里,化得无声无息。
就像她一样。
她看着水面,不自禁地苦笑,沙哑的笑声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着,更显她一人形单影孑。
笑着笑着,眼底就拂开热气——也不知是水汽,还是眼泪的潮意。
她突然好累。
很想好好地睡一觉。
抛开所有事,彻底离开他,什么也不想去睡一觉。
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疲惫。身心疲惫,由内而外,穿透四肢百骸的倦。
睡浴缸这样的习惯,也是拜他所赐。
他恨不得她的所有,无论是皮肤上的吻痕,还是她难以克服的、几乎成了心理阴影的可怕习惯,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彻底属于他。
哪怕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他也自私自大至极地要她属于他。
何苦呢?
不放过她,也不放过他自己。
他不累吗?
她扪心叩问着自己,得不到答案,所有的一切纠缠在一起,成了一个死局。
她累了。
很累。
她仰头靠在浴缸边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梦里还在想,真要算起来,其实,她这条破命也是他的。
所以他无休无止地折磨她,再合理不过。
那年,陈正宵带着弟弟星移去向他要钱,理由是她被卖给了他,他爸爸又养着阮慈,不能只有她的父弟两人白白受苦。
陈正宵一开口就找他要五百万,不然要带她走。
五百万而已。
她被卖了多么一个齐整的价钱,比之前陈正宵求到他脚下,管他借钱还高利贷零零星星的钱,要齐整多了。
最后甚至直接将她抵卖给了他。
五百万而已。
他那般天之骄子的男人,不过是弹指一挥。这点儿钱对他来说,甚至无从挂心。
可他拒绝了。
他站在楼梯上,冷冷看着她说:“那就带她走。”
无比轻蔑、厌恶她。
一开始伪善的伪装全部撕下,他表露出对她这个“小三的女儿”的深深厌恶。
那晚陈正宵一怒之下拉着她和弟弟从他家离开,反正她也不想待在那里——在知道他一开始的接近就是居心叵测后,她更不想面对他。
陈正宵那天喝了点儿酒,在车上还接了阮慈的电话,他们争吵激烈。
她和星移在后座睡着了,她于朦胧中依稀听到,陈正宵破口嚷嚷着跟阮慈吵架的动静。
她清醒的同时,意识到陈正宵把车开的七歪八扭。
甚至一脚油门下去,速度飙得她心惊肉跳,她尖叫着想去制止,大喊着停车。
轰隆一声巨响,车就撞在了跨海大桥的桥墩上。
世界好像都在眼前破碎。
她的周身都被熊熊烈焰包裹住,弟弟那一侧的安全气囊没弹出来,他流了很多血,和玻璃碎片一起浸泡着她手脚,她腰后的那道浅疤,也是那时留下的。
她那天,总以为自己就会那么死去。
脑海中甚至开始闪现过往的种种——疼爱她的外婆,她可爱的弟弟,互相憎恨着的父母。
还有沈京墨。
千回百转的,都是他第一次出现她面前的场景。
他捧起她的脸,用手帕一下下地,给她擦着眼泪,动作强势,却又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还说,他可以给她钱,可以送她弟弟去医院缝针。
接着,他的声音绵延过来,砸在她周围,在着火的车周围喊她的名字。
围过来很多很多人,他找到她了,喊人帮忙,把她从破碎的车门里,拖了出来。
她那时还有意识,可和弟弟一齐被送去医院时,弟弟因为失血过多,当时就死亡了。
她满身都是弟弟的血,等不到输血的弟弟浑身已冰冷。
那之后,她总觉得是弟弟的死才换来了她的命。
如果上车时,他们换一换位置,那个安全气囊是不是就会弹出来,弟弟是不是就不会流那么多血,不会死?
那如果,她还有一口气,他会救谁呢?
听说那晚他是听说了陈正宵一整天都在赌场泡着,边喝酒边赌博,他出于不放心,让司机带着他开了一段儿。
他也有那么好心的时候吗?
她不知道。
梦境来回更迭,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甚至,还出现了那个梦。
梦里的世界,满是圣洁神往的白。
一身白色笔挺西装的他,多么好看,眉眼深沉,笑意温柔,坚实到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臂弯里,挽着他的新娘。
迎着所有人的祝福、他家人的祝福,远远地,向礼堂的方向走去。
即将宣誓他们爱的箴言。
她站在一边看着他远去。
周围人都在鼓掌,她却像是在被这一个个巴掌狠狠拍打着,要拍醒她,让她认清现实——
醒醒吧,你们没有结果。
他不会娶你。
甚至还有人问她,他的新娘好不好看,与他般不般配。
好看。
般配。
她只记得自己的唇,如此机械地动着,可却发不出声音。
是啊,他的新娘多好看,与他多般配。
但是,不是她。
好可惜,不是她。
真可惜。
她嫉妒地想,如果她也穿那身漂亮洁白的婚纱,会比她的新娘漂亮万千倍。
如果她挽着他出现,一定比他和她的新娘,更登对。
*
被手机铃声惊醒时,陈旖旎满脸都是泪,她感觉自己再在浴缸泡下去,皮肤都会被泡烂掉。
她从浴缸里起来时,还是腿软,疲惫的身体痛感处处,一直在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披着浴巾,随手拿过手机。
是陆眠。
“……”陈旖旎双目睁了睁。
都记不起,上回和陆眠通电话、见面是什么时候了。陆眠好像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很久很久。
从她和沈何晏在一起后,就不见了。
还依稀记得,前天订婚宴的那晚,沈何晏接到了陆眠的电话,没说两句就变了脸色。
以至于她现在开口的第一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起电话,开始只是沉默。
“喂?”
陆眠先开口的第一句,居然也有点儿犹豫,好像也不知怎么开口。
莫名的尴尬在她们之间流淌。
“喂,陆眠。”
顿了顿,陈旖旎自然地接过了她话音,轻轻笑了下,边拂着头发上的水滴,边往浴室外走,状似不经心地问:“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我……”
陆眠整理着情绪,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了。
——陆眠自己也知道,其实说白了,这事真怨不到陈旖旎头上去。
她暗恋沈何晏的那几年,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甚至连陆听白也不知道。
后来接近陈旖旎,也是出于想看看,沈何晏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可没想到,就成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她那时得知他们在一起,不过是想逃开,一时没法接受自己曾经暗地里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罢了。
后来,他们又订婚了。
她更不知如何面对。
现在,她也不知怎么跟陈旖旎解释,可她心底有个声音,她必须找陈旖旎聊一聊了——
秦一诺现在回了国,对沈何晏出手狠辣,陈旖旎肯定被殃及了。
听闻沈京墨害怕她的LAMOUR受迫害,匆匆地并入了S&R——可S&R自己都是一屁股麻烦事。
“你?”
陈旖旎久久没等到陆眠下一句,柔声地笑了笑,“你说话,怎么支支吾吾的,一点儿都不像你。”
“嗯……”陆眠噎了噎气,忽然问,“那个,你现在在家吗?”
“……”
陈旖旎刚想说自己在沈京墨这里,又是一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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