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沉记》第81章


娘家?更加是回不得,父亲当时带契傅伟一起买股票,父亲赔光了,傅伟因为谨慎只亏了一笔,但从此傅伟就把娘家恨上了,连接济都是打发叫花子一般;大姐因为之前和张民诚闹掰叫疏远了,弟弟们来打抽丰回回都被敷衍哪里会接纳她呢?
她没有别的房产,因为一腔赤诚没存到什么私房钱;出去找事做?她根本不知道做什么,她肯定不要去做老妈子,也不要去饮冰室或酒楼去做那低声下气的服务员,更不能去做伤风败俗的舞女陪酒女。这么想想可,她连和傅伟置气——嚷嚷要离家出走的资本都没有。
更心痛的是——她爱傅伟呀,爱这个早上有点起床气骂骂咧咧,叮嘱她做事碎碎叨叨,但是她主动追求的,还给了她安逸生活和艳羡目光的男人。
窗外传来滚滚雷声,那边窗户还没关上,叫雨打湿了那里的梨花木桌可不好。她握着一颗生疼生疼的心,扶着沙发,沿着墙,慢慢过去。
有只蛾子叫雨打湿了点翅膀,拼命用孱弱的肢干粘住窗沿,岑嘉雯一时心软,把它拈了进来,再关上窗。待她回头,就见那蛾子扑棱着翅膀扑向那因停电而点的煤油灯——滋啦,死掉了。
电影里说蛾子扑火是为了爱情,真伟大!岑嘉雯双手环胸靠着窗户站了一会儿,后背都叫窗缝里的雨淋湿了,她突然笑起来,难道连一只蛾子都不如么?
几年前她可以豁出去为了自己的爱情,几年后她还是可以。
她大声叫道:“容妈,容妈,把我那件金丝绒斗篷寻出来,我明日要穿。”
容妈一叠声应了,又问:“太太,是要绣着字儿的那件么?这天儿,穿这件恐怕是热的吧。”
岑嘉雯说道:“就是它了,对了,明儿一早帮我叫了出租汽车,我要跑马场那头去。”
一大清早,岑嘉雯就站在了这幢小洋楼门前,没有庭院,门头也比自己住的那幢窄,她心头生出一点奇妙的自信,这才掀了门铃。
开门是个梳着长辫子穿蓝布衣裳的下人打着呵欠:“你找谁。”
找傅伟?那不是自坍台了气势;找女····主人?呸,她算哪门子的女主人,不过她都不晓得这女人名字,就一时迟疑了。
下人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见是个盛装的中年妇人,只当是来找牌局的,便揉了揉眼睛道:“太太您下午来,昨儿我们这里先生办庆功晚会,到了好晚,先生小姐都还没起来呢。”
一个下人也敢耀武扬威?岑嘉雯冷笑道:“是么?那便叫她们起来,我是傅太太。”
下人一惊,还没想好怎么办,岑嘉雯就挤了她进屋。下人只得顺势请了她客厅坐,连忙跑着往卧室那边叫人去了。
听得里面叫嚷,踢踏,岑嘉雯微笑起来,这里桌椅并不成套,电话机也是个老旧的款式,沙发的边角处有陈年脏污,茶几上摆水果的只是个普通玻璃盆子,并没有古董物件;更重要的,刚刚下人是称“先生小姐”并不是“先生太太”,她自觉地,又多了几分胜算。
傅伟匆忙赶出来,岑嘉雯看着这个让自己自豪的男人。
他一日比一日精神气足,他已经能邋遢自在地穿一件簇新的衬衫,一半扎在裤子里一半翻在外头,扣子慌乱地进错了扣眼所以两边领子张惶地裂开,露出脖子上几个红印记,脚上一双软缎子拖鞋一只紫色一只青色。
傅伟本是满腹起床气被捉奸的恼怒气充盈,他都想着要给岑嘉雯一个耳刮子;可走到客厅看到岑嘉雯披一件没了光泽的斗篷,穿着他选定的深紫旗袍,戴着的还是自己最初送她的一对赛璐璐耳环,心底也生出一丝歉意,这些日子也是自己太急色了些。
他知道安慰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傅伟走过去挨着岑嘉雯坐下,捉住她一双手,温柔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呢?大清早跑过来,自己辛苦不辛苦?家里还有毛毛头要照看的。”
岑嘉雯本是低头看傅伟的鞋子,傅伟走路右脚用力,就算是拖鞋,她也把右边鞋子的前半掌加厚的。听到傅伟这么柔和的声音,她不由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也不抬头,眼泪在旗袍上晕湿,晕开,那紫色更为深重晦涩。
傅伟见自己的安慰有效,更加放柔和声音,摩挲着她的手:“你也不想想,这边就是我玩玩的地方。这些日子忙着斗智斗金收购散氏盘,心情不好,回去怕搅扰了你,我就这边先歇着。我今晚就回去的。”
岑嘉雯哽咽着:“你真的,今晚就回来?”
傅伟点点头:“骗你是狗。”一条日本人的走狗哪里会怕发这种誓言?
岑嘉雯点点头:“好,我回去。”
岑嘉雯低着头往外走,她先瞧见一双玉足踏着两只软缎拖鞋,一只青色一只紫色;顺着白杆儿似的腿,她往上看,是一件桃色旗袍,这不是傅伟最觉得轻佻的颜色么?再是环抱着胸的瓷器光泽的手臂,再是
——阮云裳?
岑嘉雯失声叫出来,她后退了两步,撑住了沙发手才站住。
这才有力气细看,不,不是阮云裳。
这小姐乍一看很像阮云裳,一样的眉有峰鼻有棱,桃花大眼和红艳艳嘴巴凑成明艳一张脸,但阮云裳面相更凶了三分,这小姐神情妖了七成。
傅伟反倒站了起来:“你瞎嚷嚷什么?走走走。”
岑嘉雯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傅伟一眼,她想了想,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傅伟,你在外偷鸡摸狗,我从来不吵不闹。为什么?因为我相信你心里是有我的,这些下贱胚子不过是个玩意!枉我对你痴心一场,我今天才看清,你是从始至终就没爱过我一分一毫!哪怕一分一毫!可一分一毫都没有!”
岑嘉雯脸色狰狞起来,这小姐本是个机灵人,但是根本没躲得过岑嘉雯暴起的左右开弓:“你个贱人!”
傅伟赶忙过来拉开,用尽全力才把岑嘉雯压在沙发上:“你疯了吗你?”
等他几乎以为岑嘉雯没气了,才放开她。
还好岑嘉雯只是傻愣愣地坐着。
傅伟气喘吁吁坐在一边,还想在说什么,就见从大门进来了一个下人。
傅伟正想呵斥他出去,没眼色,没看见其他人都躲开了去吗?
就见他拿出了枪。
傅伟顿时抖成糠筛,刺杀和绑架他没亲身经历,但听多了也有经验了。
他一摸,兜里没钱,忙脱下手表扔过去:“好汉饶命,要钱要财尽管说,我有多少都给你!”
来人摘下斗笠,是个年轻人。他指着傅伟,声音里都是几分稚嫩:“谁要你的臭钱!你这个卖国贼,你弄走了多少文物卖给日本人!檀香玉插屏,赵孟钍榛褂泄ι⑹吓蹋∧悖愀夜蛳拢 ?br /> 傅伟从善如流地跪下。
旁边那小姐想溜,年轻人枪头调转对住她:“你想跑?”
她连忙也跪下:“英雄,英雄。我和这个汉奸走狗,不熟呀,我是被他逼的。我是被逼良为娼。世道艰难,我一个弱女子总要活下去呀。”
只有岑嘉雯冷静坐着,脸上带了奇异微笑,啧啧,这对狗男女跪着在向自己道歉呢。
年轻人手微微抖着:“你磕头,你磕头说你对不起中华民族。”
傅伟连忙磕头:“我对不起中华民族。我是罪人。我是罪人。”他还自己添了台词。
年轻人有些兴奋又有些无措:“对对对,你是千古罪人!不不不,不能光给我看,你,你要跟我去报社道歉!向全国国民道歉!”
傅伟点头:“好,好,好!”心里头冷笑:嘴上毛还没长全,就想出头?街那边就有自己的手下。
“砰!”年轻人自己都吓了一跳,枪掉到了地上。
他是一个还在念历史学的学生,知晓了傅伟卖国宝的行为异常气愤,黑市里买了把旧手,枪就来行刺,他没料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也没料到这旧手,枪会走火。
傅伟捂着裆部倒在了地上。
最后晕厥中,他看见岑嘉雯冲到了那年轻人那里。
他模糊想着,能得一个女人这么爱自己,自己应该满足了。这个世界,只有岑嘉雯能信任了吧。
岑嘉雯看着傅伟晕过去,这才突然惊醒,电火石光间,岑嘉雯有了主意。
她冲到那年轻人身边,捡起那手枪,塞回他手里:“你快跑,要不然,待会肯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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