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南来》第103章


季逸想先送景晓娴和秦晓回酒店,但她们不肯,非要守在这里,等南风醒过来。
景晓娴说:“我答应了她,等她手术一结束,不管结果如何,我立刻回美国去,所以现在,让我再多看看她吧。”
季逸感到意外,不由问:“为什么?”
景晓娴笑容苦涩,过了半晌,才说:“她不肯让我留下来,也不肯跟我走,她说,如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让我给她最后的自由,她要自己选择最终的归处,这是她同意手术的条件。”
季逸沉默了,深邃的眸色微漾,却哑口无言。
景晓娴问:“你会一直陪着她?”
季逸点头,坚定道:“我会。”
“那么,我拜托你件事。”
“您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告诉我,她最后去了哪里。”
她是母亲,她无法悖逆重病之中女儿的心愿,但也正因为她是母亲,所以,她必须要知道。
季逸羽睫轻颤,说:“一定。”
景晓娴眼中有泪,说:“谢谢。”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南风醒了,一睁眼,看到季逸、妈妈、妹妹都在,迷迷糊糊的笑了一下。
景晓娴和秦晓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季逸才将她们送回酒店。
从酒店归来,南风对他说:“我妈和我妹妹,都说看你很面熟。”
季逸弯了弯嘴角,说:“我和我弟弟,长得很像。”
南风强打起精神,终于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疑问:“你说过,你见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我,可我妈和秦晓显然和我当初一样,对你没有丝毫的印象,我想知道,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季逸深吸了一口气,说:“在加州法院,最后一次开庭判决的时候。”
“可是,我并没有在原告家属席上看见你。”
季逸笑了笑,声音轻而缓慢:“我没有上过家属席,而是坐在庭审现场的民众里,所以,从头到尾,你和你家人所见到的,都只是我的养父母。”
之前的两次公开审理他都没有到场,每次开庭的时候,他都会去季林的墓碑旁,陪他坐上一整天,那个时候,别人都在等待法官的判决,而他,只想陪在他弟弟身边。
只有那最后一次公开判决,他到了现场,却没有位列原告席,而是坐在庭下的民众当中,安静的等待最后的审判。
彼时彼刻,就是他第一次见到十八岁的南风。
“原来如此。”南风瞬间就懂了,沉默片刻,笑了笑,又说:“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季逸从悠远的回忆中抽身而退,看了看眼前的人,轻声说:“是啊,是缘分。”
南风问:“你,真的不准备跟我妈妈和我妹说清楚?”
季逸从善如流的回答:“不说。”
“永远不说?”
“永远不说。”
“为什么?”
“没必要。”
南风盯着他的眼睛,可他眼中的神色沉静安然的没有一丁点怀疑,于是她说:“谢谢。”
季逸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吻印在她唇边:“是我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一别之后,你还能出现在我生命中。”
南风:“。。。。。。”
她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秦南风,撑下去,不为别的,就为了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不管有多辛苦,你他妈的都要撑下去!
为了他,不能死。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马上进入尾声了,再会却真心说不出口。
第85章
季逸觉得,所谓因果轮转,大概就是这一世所有的重逢,都是为了完成上辈子没有结果的相遇。
若是相爱,则是接续前世的姻缘,若是相恨,便是了却前尘怨怼,没有任何一次相遇可以准备,同样,也没有任何一种重逢可以预演。
而生命,本就是一场情理之中的意外。
南风手术那天,他等在手术室门外,看着那盏红色的提示灯一直亮了七个多小时,心中反复思忖着,有一件事,他似乎忽略了,可那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论如何回忆,都拼凑不齐零落的记忆碎片。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面朝手术室的方向,挺直脊背,迎接那扇门打开之后的答案,不过是好的坏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是生是死,他都接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背影始终沉默无声,却又异常□□。
最终,七个小时过去,从白昼到夜幕,那扇门打开了。
徐轩精疲力竭的走出来,景晓娴和秦晓率先冲上去,顾不得别的,只是问:“小风/我姐怎么样?!”
他依旧站在原位,整个人孤独沉寂的如同一尊雕塑,他挪不动步子,也张不开嘴。
徐轩说:“手术成功,只是她身体太虚弱,以后的事情,就要看天意了。”
直到这时候,他僵直的身躯才不经意间动了一下。
天意?天意是什么?
如果她醒过来,从此长乐安宁,这便是苍天有眼。
如若不然,那就是他的命了。
他也认了。
南风被推进了无菌隔离病房,禁止任何人入内探视。
整整两天,她都没有睁开眼睛。
第三天,季逸送景晓娴和秦晓上了回美国的飞机,他听南风之前提起过,在美国,她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还不到七岁。
他知道,在那片烟雨飘摇的江南水乡里,在她的老家,也有一个应该叫她姐姐的男孩子,叫做秦沐北,今年已经八岁多了。
他知道那样多的事情,唯独不晓得,她会什么时候醒过来。
他常常在隔离病房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一扇门,却将她们阻隔在了两个世界。
像是春风拂揽的滋味,秋雨永远都不能体会,也像是在天涯之南的她,永远都望不见他的海角之北,两条不相交的红线,再也无法殊途同归。
老天收回了多余的怜悯与慈悲,哪怕为她换了一颗心脏,他依旧唤不回她离开的脚步。
可怎么都不应该是这样,怎么都不应该是她。
徐轩说,她的情况不容乐观,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是她整个体内循环已经完全丧失了机能,肝功能受损病变,肾衰竭,他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好放她离开?
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是她的女人,不管她是生是死,永远都是。
如果对自己的女人都能放开手,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能留得住,守得牢的?
他说服了院方,终于得到了每天进入病房陪伴她十分钟的时间。
每次到她身边,他都要进行两次全身消毒,要穿上无菌隔离服,将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后,才能见她一眼。
每天只有十分钟,有时候他会试着轻声喊她的名字,一开始喊南风,后来就喊她小风。
有时候,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坐在她的不远处,沉默的望着她的脸。
而她浑身上下都插着各种仪器的管子,苍白的面容被掩映在氧气罩下,依旧无声无息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
渐渐的,他的心,也就麻木了,试想着,只要她还能有呼吸,只要心脏监测仪上的电波还没有变成一条直线,就算她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也没关系。
他就守着她,一直这么守着她。
两个月后,南风被送出了隔离病房,再次回到ICU。
这样一来,要见到她就没有那么不容易了。
而就在她转入ICU的第七天,那个早上,她终于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当时徐轩和一众医生护士都在,他清楚地看见她的睫毛颤抖了几下,那几下,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来回划在他的心头。
众人惊呼,而南风张开眼睛之后,只是眼珠稍稍转动了几下,似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身影后,凝视两秒,然后再次缓缓阖上眼皮。
他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她便再次陷入了无知无觉漫长的昏睡之中。
她的身体机能已经透支到了顶点,血液透析也由原来的隔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
但没关系,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以后,不论多久,他都等得起。
半个月后,在命运的召引下,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醒了很久。
虽然不能发出声音,但是他隔着氧气罩上的白雾,却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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