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破城[出版]》第21章



母亲是很反对小孩子追星的,带这些东西来也很不情愿,她对梦非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你可别跟那帮疯丫头一样,追什么星。”
父亲比较温和开明,“你就别管孩子们的事儿啦。让非儿去索要几个签名又不费什么事,还可以在同学里积攒人缘,何乐不为?”
母亲说:“这种风头还是少出。我只求女儿平安稳妥,别太招摇。惹人嫉妒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这个世界哪里叫人放心?”
父亲笑,“你想太多了,快成抑郁症了。”
母亲和父亲一言一语地争执下去。梦非却没有理会他们。她有她自己的烦恼——顾芳芳的信还没来得及交出去呢,竟又来一份苦差。
这么多东西要席正修一个个签名,还有这么多幼稚可笑的礼物要送给他,他看了一定会很烦的,兴许还会连带着看轻她——呵,原来苏梦非不过就是个小女孩子,和那些庸俗的小追星族是一伙的。
梦非答应父母将事情办妥,抱起那堆东西回了自己房间。
她在台灯下看着小伙伴们拿来的海报、杂志、照片和明信片,一时有些恍惚。在内心,她是看不起这些所谓的追星族的,觉得他们幼稚、无聊。可说到底,大家都是同龄人,她又能比他们高明到哪儿去?她看着手上的明信片,这么英俊的男子,自己难道不喜欢吗?
席正修曾为时装杂志做过平面模特。流传最广的几幅照片,是他为某著名牛仔裤品牌拍摄的广告。照片充满野性原始的气息,大幅挂在摩登都会的商业大楼外,征服了无数人。他还有一双修长而性感的手,也曾为顶级名表做过代言。梦非看着一张张精致唯美的广告照片,照片中的他的确是非常性感、非常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摄人心魄。
可是,这是公众眼中的他,是所有人的他。这样一个他,与她无关。
她曾听组里人说过,席正修二十五岁之后便再也不接任何广告代言,哪怕世界顶级奢侈品品牌出天价请他,都被婉拒。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踌躇许久,梦非还是拿起那些东西,离开了房间。
席正修打开门,看到梦非站在门外,手中捧着那堆东西,不待她说话就明白了她的来意,微笑着请她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他的房间。她满心好奇,禁不住悄悄打量。
房间布置得很舒适,摆放了许多私人物品,宾馆的痕迹抹得极淡。这间屋子有点像一个家了。柜子上甚至陈列了大量书籍,以及一些酒瓶。
他竟随身携带这么多书和酒!她大感意外。又想,或许常年拍戏的人都有这样的习惯,若不把喜爱的东西带在身边,不把宾馆房间布置成家的样子,恐怕就很难找到家的感觉了。
她回过神来,发现他看着她,脸上有隐约的宽容的笑意。她意识到自己这样打量不太礼貌,于是收回目光,歉意地笑笑。
他为她斟出热茶,请她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取出签字笔,一份一份在那些纪念品上签名。
她得以再次观赏他握笔写字的模样。他的手着实好看,握笔的姿态既潇洒又严谨,别有一种优雅。她本以为他会对签名这种事感到厌烦,敷衍了事,却没想到他非常认真,一字一字,写得十分专注。
她手捧茶杯坐在他旁边,一边看他签字,一边又忍不住打量他的书桌。他的书桌上也整齐码放了一排书,有哲学、考古、宗教、天文等等。他摊在桌上正在读的,是华里克的《标杆人生》。这本书她曾在书店里翻阅过,颇有获益,也算得一种缘分吧。她不禁莞尔,万众瞩目的演艺明星,私下竟是安静的读书之人,难得之至。她一下子觉得与他的距离近了。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他又在看她。她略觉尴尬,脸一红,却听到他说:“这本册子上,要求写一段话,告诉我你同学的名字。”
她看一眼他手中的册子,“顾芳芳,照顾的顾,芳草的芳。”
他低头写字。她仔细看他的字,飞扬而俊秀的字体,自有一股气势。
他写的是《圣经》中的金句。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她说:“你也读《圣经》吗?”
他微笑,“偶尔翻翻。”
她看着他。偶尔翻翻已能背下这么多句子。
他一边写一边说:“我的外祖母是基督徒。我儿时记下的道理,都出自古时圣贤。”
呵,对了,他外祖母是英国人,芳芳曾说过。
“你真的是混血儿吗?”她忍不住好奇问道。
他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我母亲是中英混血儿。我出生在中国,是中国人。”
她点头,看着他签完字,然后抱起所有签好的本子、海报和明信片,红着脸对他说:“谢谢。”
他微笑着,“谢什么,只是写几个字而已。该我谢谢你,还有你的同学。”他的目光扫过她放在桌上的那些礼物,有郑重的谢意,但又只是淡淡的。
不知哪儿来一股勇气,她说:“我的同学一定不敢相信,你这么有耐心。”
“这是我的工作,没什么的。”
“可毕竟不同,你是演员,是公众人物。我们只是普通孩子。”
“职业无分贵贱。演员也只是一份职业。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谋一份薪水,自食其力,仅此而已。”
“可是,你是大明星啊。”
他笑,“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演戏其实并不难,有一定实践经验和灵性的人都有可以做得很好。”
“话是这样说,但获得成功与名望的人毕竟是少数。”
“成功与名望又能说明什么呢?”他微笑着,“我更看重内在的经验,而不是外在的回报。”
他说:“人们在评判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去看他的职业地位,看他拥有哪些成就,或者更世俗、更直接地,看他挣多少钱。而少有人在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灵魂、信仰、世界观。”
她静静地看着他。
他说:“所以,别迷信什么头衔。明星是最虚无的头衔。”
他又说:“有些成功者并不值得仰慕。相反,有些真正值得仰慕的人,在世俗的标准中,或许并不成功。”
她笑起来,“失败的好人和成功的坏人,我懂。”
他也笑,“我一直相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远比你做些什么更重要。”
她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他竟这样和善,与她说了这么多话。自己先前还在担心他会没有耐心签字,看来真是多虑了。
她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顾芳芳的那封信递给他,“差点忘了,还有一封信,是我同学托我转交给你的。对了,就是那个顾芳芳,刚才你在册子上为她写了一段话的那个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席正修把信接过去,再次微笑颔首,说声谢谢。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或者恼怒,也没有惊奇或者厌烦,甚至连好奇都没有。
或许他天天收情书,早已麻木了吧。
梦非觉得他根本不会拆开这封信。
但无论如何,信终于是交出去了。天知道这一刻她心里有多轻松。可不知为什么,轻松的同时,还有一股莫可名状的失落从她心底油然生起。
4
梦非给芳芳发去短信:终于找到机会把你的信给他了。
芳芳立刻回信:他有什么反应?
梦非说:不知道呢,他没有当我面拆。
芳芳说:他会给我回信吗?
梦非说:他每天收到一百八十封情书。
芳芳说:现在不同了嘛,我是他搭档的好朋友。你让他给我回信嘛。
梦非说:我哪有这么大面子,你别为难我了。我要去做功课了,不然数学又要不及格了。
芳芳说:好吧,不烦你了。
梦非摊开课本做功课。
隔了一会儿,芳芳又忍不住发来信息:
看新闻没?陶文嘉出来辟谣,说未怀孕,不知哪个小报记者造谣。她调侃自己一年“被怀孕”三次,“被醉酒”五次,“被爆有私生子”两次,请大家放过她。我看就是她自己在炒作,生怕别人记不住她。
梦非看着短信,忽然间内心澄明。
那夜陶文嘉与席正修争执,想必是她要求他配合这个怀孕谎言,她想制造热点炒作自己,而他拒绝。或亦有可能,她真心爱他,想生一个他的孩子,而他尚未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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