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具名》第4章


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早晨,像每个普通的工作日一般祥和宁静,只是君度律师事务所的前台顾小玲却异常郁闷不安。她的面前,站了一个人;生平第一次见识到这样彪悍的应聘者——拖着两个堪比小型电冰箱大小的旅行箱来面试的人,全中国还能不能找出第二个?
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君度坐落在柏塘城最体面的商务大厦之一,在这儿就连女职员上班随身携带的皮包都要统一锁进储物箱以维护公司的专业形象。作为一个前台,她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有人拖着这样两个大而臃肿的家伙造访她们公司;而且来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洒脱自然到了没有天理的地步,丝毫意识不到那两只行李箱在这高尚写字楼里是多么不和谐的存在。
钟蕾看着前台小姐掺杂了不解与埋怨的苦瓜脸,耸了耸肩膀,“要不,我放门口走廊上行么?反正玻璃门是透明的,您帮我看着点儿?”
忧愁与失落早已不能形容此时顾小玲的心情,她只是一个前台,不想兼职作保管员,何况没报酬。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固执得就连女孩子最基本的虚荣心都丧失掉的存在,她还能再说些什么?这样两个大而累赘的家伙,换成她自己,打死也不可能拖在身边满城乱跑。
“钟蕾?”正在兢兢业业的前台小姐苦自纠结的空当,公司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中等身材、笔挺的深蓝色西装和条纹领带,每天早上八、九点钟匆匆赶在上班途中的男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这副打扮。唯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里噙了笑意,制式化的笑意里却又透着无限的精明,一眼能望到你心底。
第四章
“约好的九点钟,想不到你这么早到。”
钟蕾一笑致意,“我估计路上可能要耽搁一点时间,特意早来了一会儿。”
在顾小玲来不及反应的呆滞中,她看见公司头号大老板裘海涛竟像个最勤勤恳恳的搬运工一般,两只手拉起地上的行李箱就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等下我请司机过来把你的行李送去宿舍,公司安排的宿舍,一房一厅的套间,你ok吗?”
裘海涛刚刚四十岁的年纪,已是全国最知名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兼合伙人,手下将才个个赤胆忠心,短短一个举动、一句话便现出深浅。一名员工能够从领导那里得到的最隆重的待遇和尊重,还有什么能更甚于此?
钟蕾血液上涌、满腹感激,“裘总,您考虑得这么周全,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裘海涛却并没有寒暄客气下去,他脸上的笑意看不出是深了还是浅了,只端端正正说了这样一句,“我看好你,从三年前你冒冒失失跑到君度来问我能不能资助你到哈佛法学院读j。d。的那一天起。”
三年前,也是在这个办公室里,大学还没毕业的年轻女孩子一脸执着冲进来,把一叠成绩单、荣誉证书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她的身后紧跟着追上来的公司保安。女孩子跑得有些气喘吁吁,“我得到了哈佛法学院的j。d。offer,没钱读。您公司能不能贷款给我完成学业?毕业后我愿意按约还贷、或者进入您公司效力,如果您同意。”
那一天,裘海涛制止了保安要把这冒失孩子架出写字楼的打算。这样一个举动是否改变了钟蕾之后的命运,他不敢说;可是实实在在的,却改变了他自己的一些人生态度。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可能并不是因为你没这个能力,而恰恰是因为你没有这份勇气!
他在钟蕾明亮纯净的眼睛里看到了坚毅,如果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都能勇敢无畏到不吝向陌生人谈条件的地步,那么对于他的职业生涯来说能做到的其实还可以更多。
贷款当然不是当场拍板定案的,而是经过了一番细致认真的调查:钟蕾,就读于全中国最著名的塘*律系、连续四年金冠奖学金获得者、代表塘大参加全国大运会八百米比赛第八名(虽然这是决赛选手的最后一个名次,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前七名选手都是其它大学的体育特长生)、塘大近五十年历史上唯一一个拒绝本校保研的本科生、她的父亲是建工二局副局长钟天阔、家境优越、她本人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老天跟这女孩子,铁定不是一般的亲戚关系!
只不过除了一件事——她的母亲早逝,在她十岁那年。
在调查过程中,裘海涛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个女孩子在一年前的照片里还是白嫩如水的一个,而当他见到她时却早变成了黑木炭;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援藏之旅的斩获。
几天下来的调查结果不禁让人思索,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倔强?!原本跟自己父亲张一次口就能解决的学费,却非要绕地球一周来向陌生人申请成功机率几乎为零的贷款;原本在京郊随便哪个地方实习一下就能获得的留学必备的社会实践经历,她却非要跑到西藏去吃苦受罪!
回想到这里,裘海涛抬头又望了钟蕾一眼,短发还是没有变,不过感谢哈佛的课业任务安排得繁重,看样子在这三年里她倒是没有再去经历什么风吹日晒——一脸的黑木炭又变回了白皙。其实她生得美,一对大眼睛明亮得让人心疼,眉也浓郁、睫毛也浓郁,这是一副标准的美人的眉眼。
然而这个女孩子,却好像从来不照镜子,根本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模样似的,对着谁都像是对着当事人,严谨认真而且一丝不苟。带了些自然蓬松的、随性的短发,只留到耳际,那厚重的留海下面一对大眼睛冷静而清明,就连小巧的鼻子都带着倔强,丝毫不肯露出一丝讨好乖巧的表情。身上的服装更加让人叹息,实际上她穿得也考究,灰色暗格衬衫与驼色休闲西裤,颜色与款式都和谐无比,显然品味不俗。只是这两件东西把一个女人该有的妩媚与该显的曲线全都遮了起来。遇见这么一个姑娘,任谁都要多看两眼,可是再没人能把她跟‘美人’这两个字挂上钩儿。
其实她这份气质作为一个律师再合适不过,只是裘海涛却总觉得有些惋惜。看着这个服饰、发型,甚至连表情都与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姑娘,裘海涛回想起当初他所做的投资评估结论——这个姑娘,固执、倔强、甚至可以说带了些故意多走弯路的愚蠢,却掩饰不住她的聪颖。
有的时候,倔强和顽固并不是坏事;能坚持到最后并取得成功的人,通常都是那些只有‘一根筋’的人。现在,很显然他的投资到了即将收割的时候。裘海涛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异常正式地伸出了手,“欢迎加入君度,用心做,这里不会埋没你的才华。”
很快,钟蕾被安排了一个实习律师的职位,而她所跟的‘师傅’正是裘海涛本人!任何一个打算从事律师行业的人都清楚,你所跟随的这位前辈律师的资历与水平,或多或少将影响你未来的职业前程;而被业内称为‘刑事案件不用愁,柏塘大状求一裘’的裘海涛,不知是多少法律学子向往的导师人选。钟蕾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不管她曾经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不管她在其它方面缺失了多少,至少她有一份光明的前程在未来等着自己。
这是她唯一的、也是必须要好好把握的东西!
入职后不久,钟蕾便协同参与了一宗‘车祸’案件。某单位的局长酒驾撞死了一个姑娘,实际上,因为死者正是这位局长的‘二奶’、而且在死前正面临‘被迫分手’的命运而扬言要写举报信让这位局长身败名裂,所以这起‘车祸’是蓄意凶杀还是酒驾肇事就成了关键,案子蒙上了沉重的色彩,顺利升级为刑事案件。作为被告的辩护律师,裘海涛带着钟蕾,陪同这位局长的家属勘察了车祸的事发现场。
晚上回到宿舍之后很久,钟蕾的脑海里还是晃着白日里那两位‘家属’的身影那位被丈夫背叛了最少五年之久的局长夫人、和那位据说一年连十句话都跟父亲说不上的局长千金,就像根本不清楚这事件的起因一般,所有的说辞与要求,都围绕着怎样解救她们的亲人。甚至对于死者,她们就连最底限的憎恶、抱歉、欷殻У鹊热魏我恢智樾鞫济挥校?br />
钟蕾真的很难想象人的情感会是这样一种状态,她总是不停想起她母亲憔悴的面容,美丽的女人却像一朵离了枝的花朵般,在她面前一点点枯萎着、走向死亡。一整夜,她没睡;索性下了床,来到窗边眺望渐白的天空。倘若那位局长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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