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具名》第10章


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顺利,钟蕾的心里不是没打过问号,那位起初声称‘齐少聪与死者入住时二人均神志清醒、且死者在不情愿入住的状态下被齐少聪连哄带劝拉进客房’的前台,却在第二次与律师会面时便就彻底改了口,承认自己当时记得并不清楚,实际上死者并没表现出‘情愿、不情愿’的态度出来,甚至那女孩子清醒不清醒她都有些不确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主观臆断的。
如果说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钟蕾还能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不去做任何推断而专心埋头干好自己份内的活儿,那么当齐盛尧领着一个案发当晚曾经在酒吧里同死者喝过酒的一个年轻男人来到君度,向律师咨询‘向警方自首时应注意哪些事项’时,钟蕾实在没办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个准备‘向警方自首’的男人名叫刘同,二十五、六岁年纪,无业却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苦大仇深地坦言承认自己‘购买了谜幻药’、并趁死者不注意偷偷下到了她的酒杯里……
钟蕾没等他说完,下意识地偷偷观察了一下裘海涛,后者正是一个专业人士的典型代表,毫无感□□彩、听得认真、信得真实,并相应地给出了一些在自首时应遵循的原则与注意事项,他最后没忘补充一句“你将对你所有供词与证词的真实性负法律责任”的郑重提示。
在场的四个人,都知道这些话只是个过场,当然,也包括钟蕾,虽然她极不愿意承认。可是纵使她能假装糊涂,却绝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那个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的想法——齐少聪才是凶手!齐盛尧究竟花了多少钱,才能买得到这么多人的良知与尊严?才能买下这个名叫刘同的男人自甘替人顶罪的前程?!
想归想、做还是要做。因为得到了这么一个勇于‘自首’人士的鼎力相助,使得案情瞬间清晰明朗起来,第三次去嘉源大酒店的时候,裘海涛甚至只派了钟蕾一个人,跟三名酒店前台再一次校对证词。三场谈话显然在意料之内都是毫无建树,钟蕾走出嘉源酒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自那一天起,后推两年,期间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想到要打那个电话、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究竟是想要知道些什么、提醒些什么……
她的电话,是打给蔡小乐的;在她走出嘉源大酒店之后,为了避开嘈杂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龙,而转到了酒店旁边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面。
“小乐,齐氏集团董事长齐盛尧好像是你那个老板的亲戚?”钟蕾的声音,犹豫得连她自己听起来都是陌生得可以。
“没错啊,你说那个人是我们齐总的二叔,但是据我观察他们平常都没什么联系的,每次齐家琛接到他二叔电话眉头皱得比锁头都紧。有什么事吗?哎,对了蕾蕾,齐家琛的奶奶去世了,他今天都没来上班。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私下里好好安慰他一番,借以打入他冰冷孤傲的内心,用我的温柔与体贴去熔化他,从此他一定会死心踏地滴……爱…上…我!”
给蔡小乐同学当好朋友,这不是一般地球人能胜任的工作——你必须要有一颗足够强悍的心脏。
当钟蕾直听到‘比路人还不如’几个字,莫名其妙呼出一口长气;只是这口气息尚未呼到畅意,却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说谁去世了?谁的奶奶去世了?她左右转了转头,似是想找找身边有没有什么人能跟她解释得清楚一些,只是僻静的小路上面,除了拐角处的一个并不起眼的垃圾堆之外,根本没有其它的人和物。
于是钟蕾就这样站着,半晌没移开脚步;蓦地,地上有样突兀的物体落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只极普通不过的瓷杯子,被摔坏了一角的、残缺不全的杯子,横躺在这条僻静的小巷里、一个看来并没有多少人堆砌废物的垃圾堆旁边。或许正是使用的人少,所以这个垃圾堆才会几天都没有清洁工来收一下。于是那个杯子,就这样静静地,在这里躺了几天之久。
它的身子上,清晰地印着‘嘉源酒店’的logo,而在距这个杯子不足半米的地面上,还有另一样东西——一个五彩斑斓的纸包装盒,全是英文说明的盒子,在其中一排醒目的产品说明语中有这样一个单词‘ybin’!
即便,作为在美国生活了三年的人来说,这么一个生僻的单词还是亏得钟蕾在美国的律师事务所实习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一宗强歼案才会懂得它的含义——那是一种制备谜幻药而提炼的化学成分。
她把电话放进包里,缓缓走近那一只杯子、一个全英文的空盒子,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轻得犹如走在雾里,却又真真实实地踩在自己的心上。
第十章
东郊,齐家琛别墅的客厅里面,在沙发上坐了两个女人。
北首的妇人年纪已是不轻。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纵到了这个年纪,对于这个形容词却没人能提出异议。
她一身朴素至极的套裙,黑色、最没款式的款式,头发也略带凌乱地松散拢在一起,而这样一副打扮,只要配上她一张脸、一个身段,落在任何人的视线里唯一的形容词却只能是美丽。她的眼角已然有细纹悄然出现,可那白皙肤质却如锦缎细腻。清澈的杏眸却仍如盈盈秋水,躲在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下隐约悲哀,她不用刻意装扮、不用干出什么爽快利落的举动、甚至就连话都不用多说一句,只肖一滴眼泪自那氤氲的眼睛里滴落出来、一个哀怨的眼神向你投来,便能将你所有的要求与埋怨瞬间幻化为同情与怜悯。
此时,正攥着帕子坐在沙发上,低头抽泣着,所以在她身边的一个年轻姑娘就有些慌了。
这姑娘一身精致的浅灰色套装,简单的低马尾长发,柔顺得让人担心那上面的发箍一不留神就会滑掉下来。她面庞秀美,恬静娉婷,也是漂亮,只可惜亏在离这阿姨坐得太近,光彩也就被遮了下去。虽如此,却在她哀淡的表情里不经意透露出七分灵秀,她轻柔而郑重地握着那位年长妇人的手,显得既亲切又不会过分亲昵;抬眉启唇间神采秀慧、举止雅致,显然教养优良。此时,正细细安慰道:“伯母,奶奶她走得很安详,您别太难过了。”
白静娴闻言放了帕子,顺从地点了点头,只是她不点头还好,这么紧憋着红眼圈一点头的工夫,两只清潭般的眼眸中漾出的水波纹宛如笼着烟雾的涟漪,说不出的委屈。南晞忽然就觉得有些无措——人家心里难受才要哭,你非劝着别人收泪,结果这么憋憋屈屈而又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在她眼里都觉得于心不忍起来。
实在看不下去,又不好收回自己的话,忙忙道了一句“我去看下家琛”,火速朝二楼逃去。齐家琛的房门关得严,直敲了半晌,她才听到里面传来暗哑、却又不失气骨的一句“请进”。
刚进门,南晞的心便凉了。
齐家琛没有望她,只是低着头整理一堆攀岩用的专业装备,她只看到他一张侧脸,苍白得煞人。他的嘴角紧紧抿着,手下的动作利落却缓慢,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来一往的、齐整规矩的机械往复中。
南晞同齐家琛交往两年,他的自信、他的高傲、他的从容淡定,她都见到过,而这每一样都伴随着的、他一贯的沉默,她当然不会陌生。
这样的男人,沉默仿佛就是他的语言,得意时不会沾然自喜,失意时更加不会流露伤感。最初,她便因为他的那份沉默而深深迷恋上他,男人的沉默之所以可贵,正是因为虽然不说,却能让女人愈加心怀向往、无忧无惧。齐家琛,继承了他母亲标致的容颜,也继承了他父亲的坚毅果断;就像是一颗星辰、璀璨耀眼却又坚如磐石。
只是此刻,令南晞渐觉心冷的,也是这一份沉默。
她走前两步,试着说了一句“你别难过”,齐家琛却仍旧一言不发独自忙碌着,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这个电台王牌播音主持人所有的煽情技能全然无用武之地,她只得走近,想握住他的手,而他却刚好拿起一套绳索往复缠放在一处。她的手,就这样僵滞在了半空中。
“我明天去攀岩。”他抬头的时候,一脸平静。那一对明明生得那般顾盼含情的眼睛,却平静得让人寒冷。从头至尾,齐家琛只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再没开过口。南晞在这一刹那,忽然就觉得很迷惘、有点沮丧。他的伤,明明就在那里。可是却有一面墙,挡在他和她的中央。她想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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