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唇》第98章


直到去世后才成名。
太多太多了。
他们为艺术献身,牺牲太多。
同样追梦,她凭什么就能年少出名呢?凭什么就一定能过上富裕生活呢?
……
方璃神色憔悴,恹恹地抱着相册。
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一遍遍翻着手里的相册,一遍又一遍,想抓住什么,却根本抓不住,只能看着那些过往如镜花水月般消逝,心痛却无奈。
——
周进一下飞机便打车回来,路过附近报刊亭,特意问老板买来最近的报纸。像是故意羞辱自己一般,明知道会看见什么,却还是按捺不住去看。
彩色图片里,那个优雅的男人抱紧她,低下头,满是心疼怜惜。她依偎在他怀中,还披着他的西装。
湿漉漉的凄清深夜,莲花型路灯映着华美古老的别墅,竟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他的左手慢慢攥成拳,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视线下扫。
一夜未归,学生时期暧昧,特权,已婚……
哪怕后面的几张报纸有澄清,有质疑,他也无法容忍。同是男人,他认得出那个目光,绝不仅仅是看一个学生。是在看一个女人,而且是心爱的女人。
周进咬紧后槽牙。
——她的不赴约,她的消失,她的逃避……
大脑里嗡嗡嗡的,胸膛里积压的愤怒一点即燃,这种愤怒随之血液窜过全身,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下颌绷紧,体腔内似有压抑的痛楚。
他最恨的就是欺骗和背叛。
过去曾有过,让他难以接受,颜面无存。但这次不尽相同,除去男性的尊严外,更多的是心碎崩塌的苦涩滋味。
周进快步上楼,停在家门口,掏出钥匙,门缝下无一丝光。他不禁嘲讽地想,没告诉她自己会回来,她还在这里么。
客厅里黑暗空荡,周进并不意外,环顾一圈,厨房画室也无人,东西凌乱。一颗心沉入谷底,眼眸黯然漆黑,如同最冷最寒的海底。
推开卧室门时,周进动作一僵。
床上有人?
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庆幸,掩过惊讶,抬眼望去。
映着清淡月光,方璃背对向他,柔软的夏凉被虚虚地盖在她腰腹,露出单薄的肩膀,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是刚出生的孩子,伶仃纤弱。
他的心不禁软了下,放缓脚步走近。
她的脸上依稀挂有泪痕,毫无血色,手里紧紧抱着什么。
周进疑惑,弯腰,想要抽走看看,一动,却被那只苍白的小手抓得更紧。
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硬硬的皮质封面,中间是椭圆形镂空,嵌有他们的照片。
周进不禁一怔,她在看他们的婚纱照?
还这样宝贵地抱在怀里?
刚才的怒火压下去大半,他望着这一幕,眼底溢出复杂的情绪,细细打量她,目光深沉。
视线转向她裸·露的肩膀,半晌,周进低叹一声,扯过被角,帮她仔细盖好。
第79章 
方璃睡得朦朦胧胧。
她其实并不困; 前几日在医院里睡了许久。只想脱离现实,不愿再去思考任何的事情。
隐约感觉有人在床头望着她; 方璃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不知是梦是醒。她一个人住在郊外的公寓; 时而深夜也会害怕; 常常胡思乱想; 但每次都是虚惊一场。
这次,方璃抱着手臂; 没有睁开眼睛。
那个人近了,坐在她身边,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抚摸过她的头顶; 顺着长发往下,动作温柔。继而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般; 一下一下。
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男人身上的烟草味; 混合着一点汗味,醇厚浓烈。
好像是……哥的气息。
她忽然就很想哭。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永远不要醒吧。
越这么想,越有泪水夺眶而出,从纤长睫毛的尾部; 啪嗒一滴,落在枕边; 濡湿一小团。
“怎么哭了?”低低淡淡的声音; 有着沙砾般的质感; 带有硬茧的指腹滑过她眼角,将那滴泪抹去。
方璃浑身一抖,豁然睁眼。
黑暗中,周进坐在床头,俯下身,静静地凝视她。漆黑的一双眼睛,沉郁似海,没有一点光。
方璃有些迷糊,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真的就在自己身边,心里一颤,情不自禁伸开手臂,抱紧他。
依偎进男人结实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更多的泪水扑漱扑漱落下。
周进心绪纷乱,怒火被她这么一搅,去了些许,心底仍是有气,在她睡梦时狠不下心,可等她清醒过来,望着那双湿润美丽的眼睛,回忆起刚才新闻,胸膛起伏。
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扒了下来。抬臂,摁亮卧室的灯。
陡然的明亮让方璃措手不及,捂住红肿的眼睛,身体倚在床头,抱紧被子。她穿着夏季的吊带睡裙,细细带子挂在肩头,洁白肌肤露出大半。
周进别开目光:“穿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咱们谈谈。”
方璃点头,手背抹去眼泪,也不敢看他,“好。”
门关上,她独自静了一会,把相册压在枕头底下。起身,打开衣柜,披了件长针织外套,理了理凌乱发丝,趿着拖鞋出门。
总要说的。
迟早要说的。
方璃暗想,捏紧拳头,穿过走廊。
周进坐在沙发上,姿态闲散,指间夹着一支烟,时不时弹下烟灰,看不出什么表情。方璃莫名感到心慌,坐到他身侧,手按着裙子。
他抬了抬下巴,指着茶几。
方璃看见玻璃上的几份报纸,最上面的赫然是那张照片。
“你解释一下。”
她拿起那张报纸,看过几遍,可再看,还是有那种极不适的感觉,攥紧页脚。往后翻了翻,说:“后面不是有解释么,是造谣……”
“我想听你解释。”烟咬在唇间,他微微屈身,手肘搭在大腿上,沉沉望向她。
方璃低头。
心被揪住,她居然还在想——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丈夫,通情达理,出这样的事,没有不分皂白地冲她发火,愿意听她解释。
可是,她解释什么呢。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同他离婚,解释没有意义。
方璃闭了下眼,将那些报纸堆回茶几上。
“我…”说不出口,嗓子眼像被堵住。
“嗯?”
“我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就是那样。”
室内静可落针,周进隔着灰白烟雾,望着她。
静了一会,方璃侧过头,用尽力气道:“哥,我们离婚吧。”
“什么?”
周进一顿,似是没听清,烟头重重碾熄在烟灰缸里,逼近。
男人的气息拂过她耳垂,有几分危险,她攥住衣角,打了个寒颤。
既然开口,就不再有转圜余地,低垂眼睑,“我们离婚,好吗?”
果然是离婚,他没听错,盯她两秒,忽的冷笑出声:“你想离婚?”
方璃一个“嗯”字刚发出音儿,衣领被他猛地攥紧,抵在沙发一角,方璃回避着他冰冷烦躁的目光,低声说:“哥,我想过了,我们——”
话未说完,男人欺身上前,压在她身上,扣住她手腕,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暴躁厌烦,“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还不算完么,有意思么?”
“好玩么?”
一句句寒声质问,搅得她心痛。
“对不起。”她很快认错,嘴唇翕动,“对不起,对不起,但我这次真的不是……”
周进根本懒得再听她说那些废话,大手钳住她下巴,抬起。
几年下来,她作她任性,她嫌弃自己,瞧不上自己——他都可以忍,甚至学着改变挽回,小女孩有脾气,以前是蜜罐里长大的,跟着自己确实是委屈了。
但是凡事总该有个度,他的那条红线,就是欺骗和背叛。
不允许,一点点都不允许。
暧昧也不行。
不解释便罢了,还要离婚。
“你把老子当什么了?”
他紧紧逼视她,眼睛里布满血丝,每一个字都似从牙尖挤出来,透出狠戾的意味:
“你的信用卡,你的玩物,还是你的奴隶?”
“……”方璃一时哑了。
她没有!
从未有过!
脑海中浮现陆思思那一句,“你以为对他是解脱,他却当你是背叛。”
可是……她真的没有。
方璃被他的眼神吓到,那只手攥得更紧,恨不得将她的针织衫撕碎。男人身材壮硕,这样半压在她身上,满是侵略性和被征服感,她轻微地喘不匀气,害怕,惊慌,却又贪恋这种感觉。
此刻,她发觉自己更爱他。
爱他身上的这种粗犷原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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