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_碎鸦》第27章


语气比刚刚放开了一点,仿佛他的情绪在一点点向外挤、向外倾泄。
叶西有自己的看法:“可是你说了会让自己好受一点吧?毕竟谁都讨厌憋屈的生活状态。”
赵系景不作声,手里被捏出哗啦啦的包装袋替他发出哽咽的、苦闷的声音。叶西压低了呼吸,有些害怕惊动他此刻脆弱下去的灵魂。
陈寻喝了好几口啤酒,嘴边却是干干净净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吧,”他语气严肃又低沉,好像有所暗指,即便没回头,叶西没来由觉得他在跟自己讲话,“劝别人坦荡容易,到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赵系景则以为他在对自己说,整个肩膀都颓伏了下去,幽幽答道:“好吧,你说得真他妈的有道理。”
叶西下巴扬得很高,直迎山对面腾腾燃烧的太阳,像是非要证明什么,她略带赌气地说:“不知道,反正,如果有一天我被陷入这样的境地,我一定会大胆为自己发声。”
顿了顿,又补充:“不为别的任何人,只为我自己。”
赵系景回头看她,眼中有泫然饮泣的委屈与敬佩:“好吧,你真他妈硬气!”
叶西:“……”
笑着笑着,赵系景的嘴角开始向下滑:“这事儿让我为难的是,一旦我掺和了,老吴保不齐得知道……老吴知道了,我老爹也得知道,他八成是要把我半身都打残。他给我最后的底线就是,只要学校还不晓得我这个隐情,那就没事,大家还能得过且过。知道了,那我全完,我们家也全完。”
他鼻腔开始酸胀,流不出来的眼泪向里面倒灌,喉间也呛着眼泪,话间夹带下水道抽水的呜鸣:“我老娘还在ICU没脱险呢……我们家再不能有劫难了。”
赵母有慢性肾炎,肌酐稳定的时候保守治疗与调养足矣,可是几乎什么都不能吃,人瘦得刮骨衬皮,这样一来抵抗力在她身上形同虚设,一点小感冒都能把救护车拉到赵家门口。除了小感冒,会要她命的还有愤怒——她不能生气,生气便会牵一发动全身。原本赵系景这事,他跟他爸都瞒着她,瞒得很好很周密。
赵系景双肩抖了起来:“她这次病危……都是因为我。我他妈禽兽,没忍住躲房里看钙片……她进来给我送刚迭好的干衣服……”
到这里,他讲不下去了,也没必要再讲下去,留下一大片苍凉的寂静。
叶西喉头紧缩着,耳膜一抽一抽,极为难受。
陈寻低低地长叹口气,啤酒从他掌心脱下,被他抬脚一踹,刨着空气滚了老远。山顶只剩它咣当的回响。
第27章 边界06
易拉罐滚到不见踪影时,陈寻率先起身向坡下走,第二是赵系景,一头雾水的叶西跟在最后。
陈寻边走边说:“要不这样?我问问有没有朋友认识吧主,让他把那条帖子删了。不让它继续发酵下去,慢慢的人们会失忆的……互联网不就这样吗?”
最后半句他说得很重,每个字的发音都标准得很刻意,似乎在含沙射影某样事情。
赵系景还没来得及应声,叶西因为想到韩素所以抢答:“我可以帮忙试试的……我有个同学貌似认识。”
陈寻向前迈的脚步顿住,回身看她,眼神是空洞且静止的隧道,极深、极耐人寻味。
叶西被这样的注视引出困惑,像戴上度数不适宜的眼镜一般困惑,渐渐就有些发怵发怵,于是气恼地怼他:“你看我干吗?不要帮忙就算了。”
又咕哝一声:“神经病,喜怒无常……”
赵系景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回头绽出夸张的微笑安慰她:“别理他!谢谢你!”
陈寻一直拉着的脸缓和了几分,弯了眉眼谑笑道:“没干嘛啊?看你是因为感激你。”
叶西白眼几番:“哦这样吗?那You';rhttp://wuliaozw。/';t mention it。Quithttp://wuliaozw。/deserve it。pleasure。。。”
陈寻:“……都是啥意思?”
叶西:“说你**的意思。”
陈寻:“哦,你嘴真甜。”
前面两人在无声默契中来到塔前一处削峭的崖沿边,不似其他下山的路,从这往下没有延伸的石阶,落眼都是刹不住的滑坡与灌木,触目惊心算不上,但要真滚下去也可想而知。
叶西随他们一道将双脚前移到再无法向前移的地步,齐齐顶着辛辣的灼眼日光朝山下看。
这样的姿态,多多少少带着放肆、亡命的意味。胆边生寒,脚底却生无畏。
赵系景先来一句心灵鸡汤:“不管怎样,一切都会过去!”
陈寻插着兜,面无表情给他喂砒/霜:“……你清醒点,这个坎过去了还有新的坎,你以为活着那么容易?你会考成绩几个A啊?能拿到毕业证不?”
T市的规定是,全B以上才能顺利领到高中毕业证书。
赵系景呛咳着,也不恼他,挠挠后脑讪笑着答:“你他妈能盼着点儿我好不?”
陈寻抬脚兜他的膝窝:“你有良心?我不盼着你好,刚才我早带着西西去唱歌了,我管你打几个电话,管你要死要活?还顶着大太阳来找你?我日……”
叶西愣了,赵系景也愣,歪头用作祟古怪的眼神在他俩之间瞟来瞟去:“西西?嗯?”
叶西抿着嘴,颧骨的皮下发烫。
陈寻又踢他:“你不许叫!”
他双肩扛着灿阳,板正的雪白身影逆着光,画面有种往青春电影镜头跑去的趋势。而叶西还是摆正了心神,踮脚抬手揪住他那束头发,狠狠威胁:“你也不许叫!”
老实说,十五到十八的这段年华就是如此,似乎做什么、说什么,都有种“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调调。梦里痛苦兜着圈满世界乱跑多少回,到醒来,也只是腕表上才走了几格的时针,窗下不眠不休的路灯光。
可倘若说他们不愁,其实不然,因着对成年社会的半解半惑、半好奇半畏惧,他们的心绪也许会更敏感,又没有成人一笑而过的豁达能力,一旦愁来,便是惊涛骇浪,足以压垮半个世界、淹没半个灵魂。
老人总笑:“小孩懂什么?”
而小孩想说:“去你们妈的,我们都懂!”
你们出轨、在家里睡又到外头睡,回来了却改头换面堂皇相迎,却不晓得我们鼻子灵光到连三儿留在你们脖子上的唾沫味都能嗅得出来。成人试图遮盖的片段再短再隐晦,小孩总能循着窥伺出的踪迹遐想、推理,进而悟出一整部跌宕起伏的连续剧。
草蛇灰线是抽象的,而小孩就是在这样的抽象中获得成长。
打此俯视仰望,地上是或残破或繁华的街,车子的骸骨被钉在上头,生灵的游魂被拴于其中。
头顶却是神灵的拷问与温柔。
赵系景忽然在沉默中爆发出一声呐喊:“就不能把我当个人看待吗?!”
陈寻与叶西却默然,因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快到傍晚时,赵系景提议去唱歌。
叶西只觉脑浆都快被晒化了,急需空调的抚慰,晕晕乎乎中随口就答应了。
路上赵系景絮絮叨叨地说:“讲真的,那个帖子我认真看了……我承认里面确实有不少是真的。那个男的,我是打算追的,但我他妈没给他送巧克力啊?我就加了他QQ,聊骚了几句吧,后来发现他动态发了女朋友,我就放弃了。卧槽,这年头,造谣的都能自己编剧了?还编得一套又一套的?”
他也不在乎驾驶座司机时不时向后递来的打量,大大咧咧道:“讲真,我虽然坚定自己是gay,但我的恋爱经验是零……啊,我不是说我是零哈……长这么大还真没几个男的被我正眼看上过!那我是怎么发现自己是gay的呢?因为我对女孩不起兴趣。啊当然,我对这货也不起兴趣。”
说着,刻意踢了一下陈寻副驾驶的椅背。
叶西憋着笑,无意间瞥到司机从车门下方掏出空气净化剂摆在车前,嘴角又旋即僵住。
“你们晓得我的理想型是谁不?”他自顾自说个不停,字句的音调都上扬,仿佛正诓骗自己有多快乐,“皮特!布拉德皮特!靠,真帅!那张方脸太性感了,我都不用看他衣服下面的身材,我就知道他有多带劲!”
“你们看过他跟爱德华诺顿演的《搏击俱乐部》吗?超好看!我安利你们所有人!”腔调无可挽回地奔向喝醉的态势,“说起来,诺顿也是很可以的!”
叶西:“……”
陈寻:“……”
这样的醉酒状态一直维持到进KTV包房。
赵系景霸着麦连唱十几首,另外两人憋缩在沙发一角,和狭窄幽暗的空气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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