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_碎鸦》第28章


叶西:“……”
陈寻:“……”
这样的醉酒状态一直维持到进KTV包房。
赵系景霸着麦连唱十几首,另外两人憋缩在沙发一角,和狭窄幽暗的空气相觑。叶西扭头看陈寻,见他僵着五官,拧着双手,坐得像个待嫁闺女,不由大笑。
闻声,陈寻眼角斜扫过来,嘴角挤出古怪的角度:“笑屁!”
叶西还是笑,根本止不住。
赵系景不仅唱了快歌,慢歌也在他的选择当中,尽管他五音抓不准,合上伴奏的效果一塌糊涂,但他的情绪足够饱满。黑白混淆的眼神对一处虚无凝视着,好像因为还没等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牵挂与悲喜,所以一直有种守候的、期待的神情。
陈寻稍稍坐正,解开辫子随意抓散,点了根烟,又靠回沙发。叶西偷偷看他,烟头火星微闪,他额前与眉端相齐的发梢也微闪。
包房里的灯光会随着演奏歌曲的风格节奏切换,突然暗了三分之二,只留点点的蓝紫淡光晕漾。
叶西转回来看前方屏幕,正当中写道:“许美静《边界1999》。”
前奏一阵音律齐整的冰冷钢琴声,混着含糊不清的似乎是某种电台录音的背景。赵系景没有舍得将原声关掉,这就让叶西头一次听到许美静嗓音中独特的清冷、哀而不伤的气质。
赵系景唱这首歌的时候全然是另一个人的状态和声音,调在板眼也在,而且嗓音婉转得韵味十足。
“离别后,如何面对孤独的千年。每一天,刻着沉重的思念……”
叶西双耳都泡在曲调中,是享受的。在灯光稍亮些时,忽然感觉到左面的凝视,扭头迎去,陈寻却又把侧脸对向了她。
“说再见,在这梦幻国度最后的一瞥。清醒让我分裂再分裂……”
周身沙发倏忽几不可察地一下起伏,叶西屏气,感到身侧的气温升到三十七度。烟草味绕到她前方,又飞到天花板,融进灯光里。包房在紫光照射下,大概可以用歌词中所谓的“梦幻国度”来比拟。然而梦幻之外,还有隐约的暧昧。
叶西故意向右侧看,而后佯装是在巡视一般不经意地移到左方,恰巧遇上陈寻的注视。这次他没有再避开,眉目开展,双眼直直看过来,其中熠熠的光,或许是烟头的火光。
她认为自己被定住了,睫毛一垂,却也没想着逃离这注视。
紫光在他们这边扫了一遍,又溜去赵系景身上。昏暗中,陈寻起身按灭烟,回来时没有不偏不倚地落进原位,而是向她这里歪了分毫。他看见她贴在上臂的半袖,约略能猜出她细瘦胳膊的轮廓。
叶西上齿黏着下齿,不自然地伸长手臂要用喝水来掩饰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而手臂伸前到一半,身子却被他跨到她另一侧的左臂挡住,进而他已尽着右臂抢先替她拿到了水杯。
她接过来捧着,杯沿磕进双唇,却不喝了,因为他的前额就落在她双眼正前方偏下几厘米处,她只要敛目看杯中的水,便能触到他眸中的视线。
赵系景唱得入情,全然未察觉到这里的微妙变化。
叶西蒙昧着眼神,忍不住匆匆向下一瞥,瞥见陈寻目中毫不隐瞒的——应当叫做引诱的眼神。
直白、致命,又令她在惶骇中发痒。
碰了又躲,躲了又想去碰。
身前的手臂再次贴近了几分,他的前额也随之上移,渐渐移到与她额顶相平。
叶西矜持着双肩微微向后,水杯上挪挡在鼻唇间。陈寻便明目张胆地抵上正对面的杯沿。
紫光又来,照得杯中水也发紫,水面动荡得更明显,全是她微颤的手指惹出来的。
陈寻收不回注视,看见她蛾翼一般扑朔的睫毛,能想起很多。想到在校门口二人的第一回正儿八经的照面,想到她在夜幕里倔强又渴望依赖的表情,想到她只用自己一只手就能牢牢箍住的手腕……
她的骄傲、自持、骨子里难以剔除的脆弱……早就牵丝引线地锚定在他身上,使他憧憬,不由自主地一步步靠近。
冲动一路随血液奔向颅腔,他极想将这只碍眼的水杯清除。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他决定将一切留在点到为止的地步。
微微掀动嘴唇,他低声唤了一句:“西西……”
叶西脑中已经七荤八素,同水面的波纹一道晕头转向,答得尤为小声、忐忑:“嗯?”
陈寻笑,离开水杯,手臂还保持原姿势:“没事,就叫叫你。既然你应了,就是许我这么叫了。”
第28章 旋涡01
陈寻睡眠总是很浅,多数时候即便拖到凌晨一两点才入睡,到了凌晨便会准时醒来。似乎他体内住着一位不懂变通的冥顽监司,定点敲钟,他不醒来则不罢休。今日醒得尤早。
要不是那个噩梦扰怒了监司,将敲钟时间提前,他兴许还能再睡上一会儿。
梦的形式大过内容——内容依旧是妹妹陈觅的死,过去三年间同魑祟一般,以千百种形式在入夜后来找他。
陈寻总是既痛苦,又欣悦。
妹妹离世时年纪尚小,五官都未长开,团团脸上的眼睛和鼻头时常皱起来,外人都说陈觅着实不像陈家人,然而无一不爱在说完时蹲下来捏玩一下她的脸,因为极可爱。她说话又讨巧懂事,是完全纯真无忌的善良,没有世故的修饰和表演,故而十分惹人痛怜。
尽管总在妈妈以泪洗面时表现不屑与漠然,但陈寻承认自己也同样一直在思念,一直走不出来。
他时常拿着妹妹的照片想,倘若她仍在世,这三年会给她的相貌添上什么样的变化……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带她上街,遇见的所有熟人都会过来说上一句“你们兄妹俩长得真像”?
由于不确定陈觅现在会长成什么样,借助照片的缅怀总是虚无缥缈的、无可依仗的,好像靠着旧版地图在翻新的胡同群中探索,他经常会有——以为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老地方,抬头一看门牌却大错特错的感觉。
所以他情愿入梦,梦给人以更多的发挥空间,更多的想象余地。
可梦少部分温情,大多都残酷。毕竟它是潜意识的神秘语言。
比如昨夜那场。
陈寻清醒记得,听他唤小觅,陈觅知道回头那年,她才两岁。
然而梦里个头已经很高挑的她,无论他再怎样喊,都未有回头。
地点仍在那栋老楼,只是灰旧了些,大概因为陈寻对色彩的想象力很贫瘠。楼道口原本有单元门禁,但物业不尽职,门锁坏了几个月,业主反映了无数遍都无作为。出事那天也是坏的。
这扇关不严、形同虚设的门实际上承载了很多他美好快乐的记忆。
陈觅和他一样运动细胞发达,五六岁就活泼好动,轮滑、骑脚踏车、踢毽子样样都爱……她是康健矫捷、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猫犊。
几乎在每个放学后的傍晚,陈寻都将陪妹妹玩耍看作最紧要的任务,虽然同伙伴约球也是大事,但他会掐好时间,该不恋战时绝对会毅然结束。
每每冲到单元门前看见妹妹幼小可爱的身影,无论她是在轮滑鞋上歪歪倒倒,在脚踏车上艰难蟹行,还是脑袋跟着毽子一点一抬……都是可爱的。他甚至为她学会了踢毽子,即便一开始极其抵触,认为很败自己的所谓阳刚气。
陈觅会先甜腻腻地叫他一声“哥哥”,而后抬起藕节一般的细小胳膊,划着空气对他起劲地蹦跶招手。
其实在陈觅刚降落到妈妈肚子里时,陈寻对这个即将要来的平辈新成员并没有什么实感,甚至终日惶惶对方是不是会跟自己抢食吵架;万一比他更乖,会不会导致他直接失宠……
可事实证明,纵然这些假设都应了验,妹妹给他带来的,总是血亲天伦上的温暖与幸福。陈寻在当哥哥这件事上,体会了爱与责任,学会了从来都不屑一顾的温柔和耐心。
这扇单元门前,在阴凉的夏夜里还会支上一张简易的麻将桌,供楼上楼下的姨婶叔伯围在一处搓搓小麻、喝喝热茶。陈觅不怕生,不管当中有没有自己的妈妈,她都能穿梭在椅脚之间,以此成趣。
时而攀上椅背盘盘某位阿姨的马尾,帮她轻柔地解散,再编成略显粗糙简陋的三股辫。这当中她从不聒噪地大喊大叫,她很懂事,知道大人们打牌需要聚精会神……
这些或点状或现状的记忆片段各自到眼前回转一遍后,便匆匆消失。留下单元门,张着两翼对他大开血盆之口……
此刻,雾锁着整栋楼的身躯,像《哥斯拉》里怪兽登场前的刻意蓄势,与之相形,陈寻极渺小。他蹲在门对面的花坛边抽烟,四处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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