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迁徙》第26章


停住脚步,张梓游转而往下。
单徙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以为他要劝她别管单仁了。
可是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推到墙的一边了。
“张……”
张梓游把她压在楼梯间的墙面上,脸贴在她耳旁。
热气呼出,她的脊背有电流滚过。
楼上的逼问威胁还在继续,他们却在楼梯间靠得这样近。前所未有的近。
她变乱的心跳不知到底是为谁。
“张梓游,你———”
“嘘,”修长食指竖在她唇前,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没想到我糊涂得这么快。”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单徙脸热,抓着衣服下摆,想推开他,更想上楼去看看。
张梓游放开她,不疾不徐地帮她理了理衣服,说:“我应该见过你的父亲。”
在听见那个中年声音的一刻,他就知道,那个男人跟他谈论过天使。
4
他改了主意,不许她上楼。
双手收在大衣口袋里,自己一个人上了四楼。
他见过她老爸?他刚刚突然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单徙迷迷瞪瞪地站在某一级楼梯上,回过神后,忍不住悄悄跟上去。
然而刚爬上四楼,迎面就跟单仁撞了个正面。
他也被推出来了。
有陌生男人走到玄关,关上他们家的房门。
在那道越缩越小的缝隙里,单徙只看见那人靠在客厅的墙上,姿态痞气,似笑非笑,指间夹着一张纸条,应该是欠条。
她听见他说:“讲道理啊哥们,惹人也要带上眼睛嘛。”
游刃有余,谈吐间匪气横流。
单徙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张梓游。
他到底有多少面?她不知道。
5
门已经关了,只有模糊的说话声时不时地从里面传出。
廊道只有她跟单仁。
这个消失了大半学期的、在春节回来的、还在被追债的中年男人,她的父亲。
单徙喉咙发涩,那声“爸”卡在喉间,发不出来。
单仁悻悻地问她:“里面那个……是你的朋友?”
看着他油腻破烂的衣服,变得更秃的发顶,乱七八糟的胡渣。
她仰头看天花板,拼命忍着。
良久,声音里带着哭腔说:“他是我喜欢的人。”
6
这是环境激起潜藏的保护欲,或者是环境反射出的内心情感。
无论如何,如果我对你上心,我不会让你去见识那些我不喜欢的黑暗角落。
人至糊涂,无药可救。
第二十四章
1
高利贷那些陌生男人离开之后,张梓游站在门口,恢复衣冠楚楚的君子模样。
“你是……”单仁搓着手走上前,不知该咋问。
“是单徙的教主任,”他神情严肃且淡漠,转身进了屋里,“借用一下你们洗手间。”
“好好好,您用。”单仁擦了擦额角的汗,松了口气一般。
单徙有点傻眼,就像上次他在教师办公室说他是她家长那样,心往下沉的感觉。
水声“哗哗”,张梓游俯身专心洗手,洗一遍不够,还反复洗了四遍。
客厅里,单仁指了指洗手间方向,小声问她:“你不是说他……”
她白了自己老爸一眼,一句话都不想说,沉默着整理家里的物什。
“学校帮她争取了教育贷款,”父女俩同时转头,“刚才那一笔,你不用担心。”
他用纸巾擦着手指,站在洗手间门口,对单仁说。
“……”单徙心情复杂。
为什么他总能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好像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局外人、旁观者,基于社会基本道德才对她施以援手。
他明明知道,她会误会的。
并且已经误会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感谢学校,感谢您,”单仁赶紧忙活着去沏茶,“我……手头有点紧,我……争取尽早还上。”
他文化程度不高,说出这番话来已是额前滴汗。
张梓游无声笑了下,唇角的弧度让一旁的单徙低下了头。
她最狼狈最贫乏的一面就这样毫无遗留地展露在他面前。
会自卑,会……退缩的,他不知道吗?
单徙拿过她老爸手上的茶壶,熟练又沉默地泡茶。
他把揉皱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茶就不喝了,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单仁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结巴应了两声,让单徙去送送他。
2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她其实并不想送他。
她怕自己会失态。
在老师面前是家长,在家长面前是老师。
一直让她误会又一直不给她机会。
张梓游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后面的人。
她的眼眶有点红,盯着脚下的楼梯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就是那些事吧。
轻叹一口气,张梓游面色平静地喊了她一声。
单徙在他上一级楼梯停下,“干嘛?”
她皱着眉,用幼稚的赌气表情来掩饰内心的难堪与伤悲。
但无论如何,发红的眼眶总是显而易见的。
一上一下,正好等高。
张梓游这辈子最迷恋的地方就是石阶,街边的、寺庙的、教堂的、山路上的、小巷里的……各种各样的石阶,他所知道的,他都亲身站过坐过。
如同某种执意要铭记的命运,他不愿意忘记石阶上的意境。
人跟人之间,抛弃与被抛弃,救赎与被救赎,有时候是筹谋已久,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
他的目光是少见的温柔,黑白分明的一双眼,一旦带上温情就容易让人沦陷。
单徙被他略带探究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原本就复杂的心情如涛翻涌,很想哭。
“你干嘛老看着我!”
“看你能不能哭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理着衣领,移开视线,说:“说是学校,你父亲就不会有恃无恐,不会变本加厉地赌。”
“……”单徙点头,承认他说的对。
他把额前微乱的碎发拨到一边,“你的人生不应该跟你父亲的纠缠在一起,尤其是在你成年之后。”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爱他,即使他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童年、完整的家庭,甚至一份完好的父爱。”
“……当然,”她快要忍不住了,喉咙酸涩,“血……浓于水。”
屈起食指,张梓游轻刮她变红的鼻尖,“我也知道他爱你,他只是用错了方式。”
眼泪流出来,她看着他,指甲嵌进掌心。
“那你呢?”
3
他抬手轻抚眉骨,别开视线。
单徙执拗地追问:“那你呢?”
她擦着眼泪,压抑着哭声。
心上蒙了一层雾,张梓游从来没有这般为难过,头一次连自己都看不清。
惯会划分界限的人,此刻站在这里竟有点迟疑。
爱与不爱,本身就是一个严肃的命题。
没几个人真正懂个中的破坏力与重塑力。
风花雪月谁不会?
难的是把另一个人划进自己的世界,对她负责。
他蜷指为拳,抵在唇边,抬眼看面前的人。
“你还在念高中,小城镇里人们的观念并没那么开明,懂吗?”
单徙睁大双眼,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张梓游转过身去,下了一级台阶,背对着她说:“好了,上来。”
“啊?”
什么?这是……要背她?
“数三下,不上来我就走了,”他的语气平淡如初,“一,……”
后面的人跳上来,勾住他脖颈,“才不让你就这么走掉呢。”
得意洋洋的小孩子反应。
他没点防备,被她的动作推得又往下踩了一级阶梯。
“省点力,我摔了你也不好过。”
“我、我怕你真走了嘛。”单徙趴在他肩膀上,双手圈得老紧。
“松。”
“什么?”
“别勒着我。”
“哦……”她不情不愿地放松了点手臂。
4
下到一楼,单徙试探性地跟他说有后门,并且给他指了方向。
但是背着她的人没理她的话,径直朝着来时的路线,穿过一楼房东的店面,从一堆围观的大妈大婶大叔大伯中走出来。
“那小伙子是谁?”
“听说刚刚高利贷的人就是他打发走的。”
“呀,一表人才,是单家的亲戚吗?”
“那是小单徙吗?”
“她脚伤啦?”
……
伏在他肩膀上的家伙笑得一动一动的,整张脸都埋在他脖颈间。
张梓游轻咬唇角,没说话,眉眼间的笑意若隐若现。
单徙深深吸气,他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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