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迁徙》第75章


这个废弃多年的大庄园。
这个阴森恐怖的玫瑰城堡。
“他教练说,十岁之前的时间利用,对每一位棋手都非常关键。所以在他妥协之前不会放他出去。”
sana说着,脱下高跟鞋,扔在庄园的栅栏外,换上随从人员递过来的平底鞋。
她走了太多路,磨伤了脚。
单徙听了leni的翻译,抬头望了眼面前的建筑。
英伦风的古堡,侧边的烟囱顶上还停着几只白色鸽子。
sana推开庄园大门,带着后边的人走进去。
里面的宽院倒没有像外面的四周那样荒芜。
她拢了拢披肩,侧头跟单徙说着话,漫无边际,像回忆,又像描述。
这里没有电源,一到晚上就陷入黑暗,幽灵潜伏在四周。
大门紧锁,寒风穿过,他一个人待在这里。
天黑之前,来回走动。
天黑之后,缩在角落。
……
张梓游,你这一生,到此为止,感受过快乐吗?
7
我有一间厄舍府,葬着我的小天使。
我梦幻的一切,都沉睡在那里。
时光长,生命短。
涉过重重黑暗与光明,我依然找不到那把钥匙。
开门,开门,让我进去,进去躲一躲。
一会儿就好,我保证。
8
喂,你这个人单薄、狂妄、极端、疯狂、高傲、压抑,凭什么做出一副稳重、理智、冷静、平和、清醒、无争的模样?
我是一个挟裹着纷飞大雪而来的人。
也曾双手合十,长跪不起,温柔俯首,狠重磕头,虔诚祈祷: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这些年,左心房悄悄对右心室说:不能。
“不能。”
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直到我整个心脏都信以为真。
———不管再来多少次,厄舍府还是会坍塌。
从不是什么宿命论者,我只相信自己的感受。
不曾快乐就不曾痛。
承认快乐就承认痛。
雪国之上,空空空。
明灯之下,伤伤伤。
我迷失在高空,一直无法降落。
鲁森,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找到我?
10
“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每次wivin被罚,他都找不到他。”
i在旁边翻译着sana的话,单徙感觉手脚发凉。
“如果我没放学回家的话,他会被一直关下去,他永远不会妥协,不管是行动上还是言语上。”
“他不吃东西,家里的帮佣奶奶送过去的食物总是原封不动的被送回来。”
“我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只能拜托帮佣奶奶一起帮忙。而且,不能被nonal知道。”
“你知道,nonal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她嫁给evon之前,曾精神混乱过。所以,家里所有人都不敢刺激她。”
“糟糕的事实是,”sana停下脚步,站在古堡大门前,“从他和被领养的那天,nonal一看见他,就病发了。”
11
有些人一出现在你面前,就会让你双手疼痛,手指颤抖。
我的生命中,就有这样一些人。
懊恼的事实是,我几乎无法控制这种生理性地应激反应。
她是信天主教的。曾代表上帝审判过我,曾代表母性放逐过我。
她认为只有让我跟同类人待在一起,才能停止打扰他们幸福安康的家庭。
从奥斯陆精神康复中心逃出去那天,吴文送我上邮轮,到荷兰。
“听着,你没病。有病的是他们。”
那一刻,我没躲开他的拥抱。
我本来最讨厌被人抱,或者抱别人。
“当然。”我笑着说,转身上船。
海岸线越来越长,我在他眼里远去。
从此漂泊无尽头,从此忘了欢乐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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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a关上古堡大门,把其他人隔绝在外,只留下她们三人。
英式的古典大厅里,灰尘漂浮在空气中。
白日的光线被挡在身后,厚重的暗红色帘布垂到地面。
单徙站在这里,跌入他的黑暗城堡。
是不是曾在这里徘徊,被惶恐缠绕着脚尖。
有没有害怕得弯下腰,把骄傲安置在掌心。
与幽灵共舞,胸口绽放出血色的怨恨。
与人性拉扯,*消失在黑色的枪口。
wivin张梓游,你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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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痛苦不甘,都到此为止。
我需要离开,我必须远走。
每一条路线都没有计划,每一个夜晚都只有颓废。
最好就这样,醉死在不夜城。
最好不要停,梦生在厄舍府。
灯光乱晃,人声涌动。
诗人,画家,难民,亡命之徒,性工作者,烟酒,麻醉圣品……
混乱缠绵过后就天亮,天亮之时沉入梦中。
前世今生的天真烂漫,谁放弃了六便士,跑来寻找月亮。
从一个栖身之所,流落到另一个避难港湾。
这些人,挥霍着多巴胺与荷尔蒙,还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天堂。
继续,别停……
随便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跟人牵手就行。
一旦牵手,彼此的生命线就会交错。
爱或被爱,都是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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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牵过你的手吗?掌心相接,手指交错的那种。”
从一楼到二楼,打开一扇扇的房门,又相继严密地关上。
最后只剩下三楼,以及一些小阁楼。
sana提着裙角,踩着楼梯,问后面的人。
单徙听完leni的翻译,蹙着眉回忆了一下。
“有吧,他手指长,我们牵手时,他总是用手指横过我的掌心,就那样握着,很凉。”
sana笑了一下,轻轻说:“那他一定准备好了吧,准备爱上人间的躯壳。”
i:“……”
单徙:“她说……什么?”
“太小声了,我没听见。”
确实是太小声了。
她压根就没说出声,只是动了动唇。
在虚空之中,把这句话说给古堡里的另外一个人听。
15
真的有人天生就适合流浪吗?
真的会有永不离去的天使吗?
鲁森,我走到挪威最大的平原了。
我想给你做一盏孔明灯。
可是我找不到竹枝,找不到灯纸,找不到火种,找不到你。
我只好弯下腰,坐在这里,等你,来找我。
昨天我梦见你了。
今天你有想我吗?
明天还要继续吗?
鲁森,你过来,我想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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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梓游……”
推开门,单徙看见了他。
一身睡衣,屈腿抱膝,缩在角落,安静孤独。
年少时在感化院都能坦荡荡高傲无敌的人,现在却蜷缩在角落里躲避全世界。
她终于知道,他在怕什么了。
“现在的我,宠一个人很容易,保护一个人也不难,但我能做到的……就只是这样,不能更多了。”
“如果这就是爱情,你还想要吗?”
“信我,只准信我。”
第六十一章
1
如何能得汝之爱?
如何能予子吾心?
浩渺兮宇宙,变幻兮世事;
未共君跋涉,焉与君乘舟?
长太息不相忘,长太息永相离。
2
单徙看着角落里的人,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他身处黑暗,有纷飞大雪。
一月,一天,一小时,一分钟,每一个时间间隔,重新站在张梓游面前,她总能发现他的面目又更加空白了一些。
再识你,扑朔迷离。
再看你,见血封喉。
3
光从门缝射入,人从外面进来。
他的世界被破开一个缺口。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他从光怪陆离的时间隧道拉出来。
他轻蹙长眉,眯起双眼,抬头看向门口。
在他抬起头之前,sana挥了挥手,让身后的leni往后退。
退出他的视线范围,退出他的安全空间。
可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压抑的,隐忍的,孤傲的。
还有一丝小时候的……孩子气。
wivin……
简单又熟悉,绕在舌尖默念过无数遍的两个音节。他的名字。
她不能喊出口。
她不能走过去抱他温暖他。
她早就被宣判了死刑,拖到现在才不得不服刑。
sana轻咬下唇。颤抖的睫毛之下,是瞬间滚落的泪滴。
角落里的人沉静地注视着她,眼尾不见尖锐,脸庞却透出疏离。
他在要求她———认清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
停下,别再近一步。
别趁他挣扎在伤痛旋涡时,企图用往日的复杂情谊绊住他。
出去,离开,能退多远就退多远。
此生最好别再相见,若要怀念就独自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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