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第50章


叶思朝被逗笑,但也并不想透露这位花家大少爷干了些什么才会光荣负伤到要在医院躺几天的地步。
病房的灯啪嗒被关掉,由于伤了胛骨只能侧躺的花想暮乖乖入睡,叶思朝最后还是选择了用手机继续编辑辞职信,病房里渐渐只剩下了花想暮的呼吸声和他敲击手机键盘的声音。
指尖打在手机屏幕上的声音是那样轻微,而那样轻微的声音却在这个小空间里显得那么突兀。
叶思朝听过花想暮的呼吸声很多次,却从来没有在这样轻松的环境下听过,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环境。黑暗会让很多事情一下子涌出来,手机夜间模式的荧光照亮他的眼睛,那双黑眼珠里盛满辞职信中的字。
他有些累,当然要辞职。
而他为什么会那么累?
父母使他劳累,同事使他劳累,同乡使他劳累……
他忽然想起唐逢久也在会所,而他没有在意,甚至连包厢内其他人都没有看一眼,出了会所的门才发现郑骥归没有送钱辰到家。而使他忽视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面前这个呼吸声很浅的家伙。
不知不觉脸上有些发烫。
叶思朝一气之下裹上被子睡在了空的病床上。
而在他意识完全沉入黑暗的时候,病床上的伤患缓缓睁开了眼,在黑暗中借着透过窗帘的灯光一遍又一遍描摹他的侧脸。
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那么第一次接到叶思朝询问陈思地的电话后他立即下手做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他的一时兴起,连同以前那些一起。

晨光破开云层的时候,报社老总的邮箱里躺了一份辞职信,而中午时出现在报社门口的男人扑了个空。前台的小妹例行日常表达了自己对叶编辑吊着人胃口的不满之意,并同情了一把唐逢久。
唐逢久每次至少能在这里收获数十个同情的眼神,他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些……
上/瘾。
弱者有弱者的精神鸦片,强者只是因为一无所有才变强。
但是唐逢久不觉得自己是弱者,相反,他还在不断前进。
这次他是真的扑了空,办公楼上的人可以看见下面一个充满了落魄气息的男人走出大厦,走了几步忽地转头抬头看,离得近还能看见男人的苦笑。
他低头匆匆地走了,其他人也习以为常,这几乎隔三差五都要上演一次。
只是这次有些不一样,被请来帮忙搬东西的小伙子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手中拿着的大包小包随手叠在地上,直起腰擦了个汗,随口问到:“那个人是谁?我看他呆那儿好久了才走,还看这间办公室?”
“那个啊……是叶编辑的追求者,这是经常的事。”有热心的人递上一杯咖啡,“可怜好好的一个小伙子非要吊在叶编辑这棵铁树上,都两三年了。”
“诶,老吴你这么说还不大准,应该有七八年了,两人听说是同乡,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啧啧,竟然能热脸贴冷屁股这么多年。”有人唏嘘,这个八卦一开头,办公室里就停不下来了,一时间嗡嗡嗡响成一片。
小伙子低头喝了一杯咖啡,突然疑惑道:“他没有预约吗?今天叶编辑不是请了假?而且这事情打个招呼、发个消息就能确认了吧?”
他这话一出,吵闹的办公室一时间鸦雀无声,好半晌才有人尴尬地笑着说:“估计是叶编辑拉黑了别人,又或者是故意置之不理。”
小伙子也不说赞同不赞同,只点点头道了句“大概”,又嘀咕了几句——“这也太不懂事了吧?没预约就来不会打搅心上人的工作?这是来催债的还是来追人的?”
办公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坐回了原位,一声不吭,不久,翻文件的刷刷声又响起来。
但几乎所有人都支着一只耳朵听动静。
小伙子浑然不觉,将咖啡一饮而尽,还乐道:“这咖啡不错,说起来……”
“老吴,咖啡豆用完了!”从茶水间里突然闯出一个人打断了小伙子的话,老吴放下杯子:“不是你管的吗?你没有备用?”
“别瞎扯,不是你一直在管吗?”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才发现双方都没有备用的咖啡豆,小伙子这才能把他刚才的话接完整:“咖啡豆这里有。”说着从一边翻出两三罐咖啡豆递给茶水间那人,那人道一句谢:“等会儿转账给你,这东西不便宜。”
小伙子听了连连摆手道:“我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事,我打电话问过叶编,咖啡豆是刚买的,本来就要放到茶水间,不带走。”
这里估计没有人不觉得小伙子的笑有些扎眼。
这一天部门里所有人的效率都出奇的高,别的部门还以为他们是换了个上司正高兴。而报社的年轻人也没有嚷嚷着公/平正/义,将自己的稿子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几乎要捏断笔。
没人听见的地方,那位对陈思地大肆批判的年轻记者喃喃自语到:“我不会向你认错的。”
他们只是误解了一部分,其余的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顽固的人如是想到。
报社里的风风雨雨和高效率都没有影响到叶思朝对着林郁发愁。
林郁大清早就来了个突袭,不巧,正撞上儿子痴汉地盯着隔壁床的男人看,深知其子的林郁很自然地进门,在椅子上坐下,跟着儿子盯长得还算不错的叶思朝。
花想暮五六天前接到电话后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向他爸借了人调查他的一个学生,整天忙前忙后,后来林郁得知叶思朝只是提了一下去学校转一圈,可见花想暮有多认真了。
林郁只是叹了一口气,花家的家风,怎么养出的尽是情种和顽固呢?
她便乘着这时候又打量了一遍叶思朝,就是这个孩子昨夜揽下了所有照顾自家儿子的责任,花家的上上下下才没来个大出动,当然,也有自家儿子在那边“威胁”的原因。
于是叶思朝醒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子一母盯着他瞧,重点是还没有一个带遮掩的!
“朝哥你流口水了。”说完自己也愣怔了一下,颇有些语无伦次。
“……”
“做的什么美梦?”
“……”一瞧样子就是在强行搭话,情商下降得厉害。
不是我说儿子你这样很容易单身一辈子的,你的智商和情商是薛定谔吗?
叶思朝强按住过于活泼的心脏和愤怒的青筋,收拾了自己的外形,一本正经地问到:“阿姨吃过早饭了吗?”
林郁深深瞧了眼叶思朝,这是个好孩子,但是……她叹一口气,弄得叶思朝整个背都发了毛。
儿子并没有邀功的打算,这都是花家的教育出了岔子,如果因为没有邀功就丢了媳妇儿怎么办?
林郁又陷入了日常的担忧。
不管内心活动如何复杂,她还是取出了连夜熬好的清粥并一些小菜,顺带招呼着叶思朝一起吃早饭,而在吃早饭时一如既往地没有压抑住自己倾诉和好奇的欲/望。
叶思朝昨天才隐隐抓到了线,被对方的母亲一吓,那点心思顿时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第九章 
黑暗又出现在梦里,青年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挣扎在这样的逃亡梦境之中,他陷入过迂回曲折的古镇,也在窗明几净的教学楼里迷路,有时候一上厕所就发现脚下只是一块玻璃,墙壁也更本不存在,外面的人突然朝他看来,明明没有表情也看不清脸,他却总觉得自己被看了个精光。
或者,他是被驱赶上路的囚徒,追着囚车跑至死亡。或者,他是探亲访友的游子,在古村中上窜下跳,穿过别人家的堂子,却甩不掉背后的追赶者。至于追赶者,他不清楚,他只记得逃亡,一出现在梦里就逃亡,哪怕他明白这是梦,他也在逃亡。
诡谲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他在黑暗里摸不到门,转身告诉别人的时候,门立马就被另一个人找到了——众人的眼光是一道道赤/裸/裸的剜骨刀,剔出他的骨髓责问他:“为什么要遮盖光明?”
惊醒之时,宿舍里空无一人,他身上的冷汗已经干了个彻底,脖子有些凉飕飕的。
当然,脑袋也有些昏沉,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陷在梦境里,明明知道那是梦,却逃不出那个明明一眼看的到底的教学楼。
钱辰把脑袋放在水龙头下冲凉,恐惧却还是攀附上脊背,宿舍里只开了一边的灯,显得那边的大门分外阴沉。
他的宿舍背阴,舍友又成天在外,一时半刻不可能赶回来,而且他也不愿意麻烦别人。
最后,在越跳越快的心脏炸裂之前,他颤抖着手翻开没有多少人的通讯录,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
接电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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