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所归1》第30章


阿日阿义所求,西野男儿宁死不屈,我等甘为公子、为西野粉身碎骨、血祭旗幡!”
袁真背着袁琛,满是鲜血的身躯被夜风吹得凉透,却始终迈不出一步。
“阿日,阿义……”背上的袁琛忽然出声,“西野男儿宁死不屈……可忠血英烈不该无妄牺牲,我令你等须得保全性命,及时归来!”
“阿义,谨遵大公子之令!”
“阿日,谨遵大公子之令!”
“我……在前面等你们——”袁真含着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猛然转身,“走——”
“公子,二公子?”阿二回过头来。
“快走!”袁真狠狠咬紧牙根,再不敢回过头去,生怕看到什么自己承受不住的画面。
黑暗中,阿日和阿义同时朝袁真离开的方向默默拜了一拜,随机站起身,用残废的手拿起武器,看向前方的眼中只剩决绝——
袁真跟在阿二后面,拔足狂奔,他总觉得耳边能够听到阿日和阿义说话的声音,这声音仿佛能一直跟着他回到西野。
往后的一路,再没有任何言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头顶指路的明月和背后的袁琛。
袁真一直跑,一直跑,跑得鞋子掉了也不知道,白皙的脚掌沾满了污泥,石砾和断枝扎进血肉里也感觉不到,鲜血沿着他的小腿流淌下来,又干涸。
从扛下城门锁,放弃陆瘸子,留下阿日阿义断后,他都是靠憋着一口气走到这里。
没有吃过苦的袁真没有想到一个人会这么痛,因为太痛,所以身上的一切伤痛都变得微不足道。
阿二引路,袁真背着袁琛一直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只看到远处的天际泛起灰蒙蒙的鱼肚白,终于精疲力竭,一脚绊倒在凸起的树根上,昏死过去。
摔在地上的同时还不忘双手紧紧护住背后的袁琛。
“兄长……”
袁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个洞穴里,外面完全亮了,能听到树冠发出“沙沙”的响声。
袁琛坐在他面前,正拿着水壶要给他喂水。
“哥,你没事了?”袁真憔悴的脸上双眼一亮,他刚要起身,却觉全身抽痛,又摔了下去。
“好好躺着休息。”
“兄长,你真的没事了?”袁真不安道。
“嗯。”袁琛按住他还想爬起来的身体,“阿二找的药。”
“什么好药,给我也来点儿,我这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袁琛收上的动作顿了顿,冷着脸道:“爬不起来?不知道是哪个金刚力士,一个人扛住千斤重的城门?”
袁真“嘿嘿”一笑:“那算什么,我还扛过更重的呢!”
大掌重重落下又轻轻摸在袁真脑门山:“只是脱力了,好好休息就能恢复过来。”
“嗯。”他忽然又不安地四下张望了两眼:“……阿日阿义没跟上……那两个笨蛋不认识路,要是被章长胥老贼抓住了我们还要想办法去救他们,还有姓陆的,他……”
“他不会有事。”袁琛接口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当年罗重失踪,所有和罗氏有关的人都没落下好下场,唯独他陆嘉仪,能在章长胥的眼皮底下活下来,得到重用。”
“噢。”袁真点点头,“那就只剩下阿日阿义那两个笨蛋了……可是接我们的人只听老头儿的,要调动他们还要用狼牙令……大哥你也知道我的狼牙令丢了,你把你的借我用用,我回头领回那两个笨蛋就能跟上你们……”
“公子——”
阿二忽然从后面袁琛。
袁琛用手拨开被袁真咬到嘴里的头发:“怎么了?”
“公子,阿二有事要禀报。”阿二看着躺在袁琛手下的袁真。
袁琛微不可查的地皱了一下眉。
袁真眼珠一转看向兄长。
“公子?”
“兄长,我想睡一会儿。”袁真闭上眼睛侧过头。
“嗯。”
袁琛还是站起来,与阿二走到一边,确定袁真听不到的范围才沉下双目道:“到底怎么了?”
“前方一百里根本没有二公子所说的接应人员——”
第32章 相见
周显睁开眼睛,满眼的血色让他猛的惊坐起来,伸手却摸到右眼上层层缠绕的布带。
“我的眼睛……”
“周郎醒了。”等候一旁的宫廷医药官走上前,替他细细查看了一番,“这伤势周郎能恢复过来实在太好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医药官顿住手,没有再说话。
周显的左眼顿时布满血丝:“把铜镜给我——”
侍从慌乱地捧着半人高的铜镜跪在周显床前。
周显看着铜镜里那个人,伸手捂住右半边脸,顿了顿,又反过来捂住左半边,从指缝里看着那被包裹得面目全非的右侧,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大笑。
医药官和侍从都被他的样子吓住了,好一会儿那年迈的医者才出声安慰道:“周郎且安心静养,日后魏公或能找到奇人异士医治此伤。”
周显笑了好一会儿才收住笑声,闻言也只是捂着完好的左眼道:“谢医官大人,周显已然无碍,且让童儿送大人回宫。”
“周郎的伤势才刚刚收拢,留下的几贴方子还是要按时服用,尤其,须得静养。”
“周显晓得,有劳了。”
“那……老朽先告辞了。”
待那医官一走,周显猛的掀开锦被起身,冷眸道:“替我更衣。”
章长胥看着跪在脚边的周显,眼皮也没掀一下:“周郎怎么不在家中好好养伤?”
周显低声道:“周显伤势无碍,只是心中挂念诸事未定,实在无法安然闲赋家中。”
“先起来,好好坐着说话。”
周显咬了咬嘴唇,没起身:
“周显少年多舛,为族人所弃,幸得章氏庇佑,主公恩德,比如生养,周显生而誓言,奉公为主,魏公所求即是周显所求,魏公忧患即是周显忧患,此累累病骨,只为主公大业铺路奠基,周显未死此誓未成,况且只是区区一眼。”
章长胥放下手中的宗卷,没有做声。
周显继而道:“陆嘉仪此人再□□复,背叛主公,坏主公大事,此人主公之敌也,周显之敌也,故不能留,恳请痛杀——”
“啪”一声轻响,案桌上的宗卷合拢。
周显一惊,却仍是低垂着脑袋不曾动弹。
一只有力的臂膀忽然将他扶起来,不容他抵抗地将他拉到靠椅前坐下。
周显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章长胥打开茶盏啜饮。
“周郎与他陆嘉仪比,还是差了些火候。”
周显闻言,心中顿时一痛,仿佛被当面扇了一掌,却无法对面前这人生出一丝怨恨来。
“至少,”章长胥道,“他陆嘉仪很清楚,在袁琛回来前,我不会让他死。”
周显错愕地看向他。
安静的天子寝宫里没有任何声响,稀薄的阳光照在荣华暖阁紫色的户牖上仿佛一层封尘。
《春秋》、《六韬》、《国策》、《阴符经》、《玄经》……各种经学要典被当做废纸一般丢在地上,凌乱的室内,一名穿着黑纱朝服的青年蜷缩在高台上的青铜御座里。
仿佛黑夜里绽开的花,静默、雍容却虚弱。
陆嘉仪看着坐在王座上的这个人,他一只脚上还穿着黑色金丝登云履,可另外一只却不知掉哪儿了,露出一截白色的布袜,摊开的百褶裙像一片黑色花瓣,露出下面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的十二纹章,头上的通天冠被丢在脚边地上,散开了一半的头发凌乱地覆盖住面容,只露出个黑瘦的下巴,嘴唇被咬得惨白,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白净匀称,手腕前端的掌心却被碾压得青紫肿烂,断指的伤口也没有再重新包扎。
陆嘉仪不免想到,若是没有了天子,他章长胥又该如何面对天下?
万事没有如若,他既坐在这世上最尊贵的位置上,又成为了这世上最可悲的人。
大约是被阳光晃了眼睛,蜷缩在椅子里的天子忽然侧过头,被鬓发遮挡的双眼从阴影里透出一丝微光,看向殿中的陆嘉仪。
然而他只看了陆嘉仪一眼,便飞快地低下头,仿佛在躲避什么一般。
陆嘉仪还未及收回目光,忽然听到门外“呜呜”的低鸣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奋力刨着门。
椅子里的天子也听到了那声音,一骨碌从龙椅上爬起来,小跑到门边,用力扒起门来——
陆嘉仪震惊地发现,已过弱冠的天子,竟连如何打开门扉都不知道!
陆嘉仪垂下眼帘,慢慢走过去,并非怀着善意地,伸手替天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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