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卿-哥儿娶夫记》哥儿娶夫记-第25章


“这事不能这么办!亏得那祭祀吉时还要三天后——可这三天也蹊跷得很。”
他咬了咬牙,吩咐长子:
“你是长子,又有了继平这个小小子了,这次就犯点险,和我留下来遮遮人眼,顺便打听打听,也看着那浩健夫郎别出个什么没法子挽回的大事。
至于你们……”
转头看自家夫郎、幼子,并大郎、二郎,与大郎怀中抱着的大孙子王继平:
“你们明天一早……不,连夜就走,别急着过河,先朝北边儿上略绕一绕,给人遇上了就说大郎原家阿爹病重,舍不得不回去看一眼,又不敢独自上路,便让小叔子护送,又劳你们阿爹并二郎陪着,也带上继平给他原家阿公看看……”
他老实得这样时候都不忘补一句:
“实在是事态紧急,空口白牙咒了他原家阿公一场,日后我自然要备上重礼去致歉,大郎你别往心里去。”
可大郎担忧的哪儿只是原家阿爹被咒了?
实在是这留下来的几个……
他和王瓶儿也处得熟络,也抱过那还没起名的小小子许多回,此时听了这事儿也是舍不得的,夫家摆出如今这态度,老实说,都是外村嫁进来的哥儿,他也是很松了一口气的:
程家族长族老虽不堪,自己夫家却是能靠得住的。
可若是要以夫婿冒险为代价,来让他博得一个依靠……
却又是万万舍不得的。
但程老实已经发了话。
这位老实人老实到几十年来,连在家事上都甚少发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大王氏拿的主意。
可只要他一发话,大王氏也从来不会反对。
大郎自然更加不敢,他只是希望:
“我、我能不能也留下来……”
当然不能!
恐真出事还要顾着他费劲,又恐离村时给人遇上没有借口。
于是,小王村在迎来第一波报信的程老憨之后,又迎来第二波报信的程老实家的。
这一夜,注定是热热闹闹的一夜。
而明天,显然也必须是热热闹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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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程老实是真的老实,可这程老憨却不是真的老憨。
虽然确实长了一张非常憨厚的脸,衬得那熊腰虎背的壮硕身材都成了大只泰迪熊的憨态可掬,一双黑豆眼也仿佛总是带了点憨傻呆气,这程老憨却是个出了名的刁辈,据说他笑得越憨,心里头就越是打着坏主意。
里正当年打听程浩健的时候,差点儿还因为他有这么一个堂叔而打了退堂鼓。
只不过十八岁的童生对于乡里人来说已经相当了不得←宫家最年轻的一个小秀才也要十九哩,可惜人家早订了亲。
又一番仔细打听,这程浩健虽说前世不修得了程老憨这么一个近亲,其他族亲却都还过得去,不曾听说有甚劣迹;而程老憨虽刁,却有好些年头没听说有行那欺凌乡人之事,再者说是堂叔,也不过就是和程浩健他爹有同一个曾爷爷罢了。
到了程浩健儿子一辈,和这程老憨的孙子辈,其实已经出了五服。
那时候程浩健又只看得出好,模样、人品,都是庄户人家里头难得出挑的,他言谈之间,很多典故连里正都不是很能听得明白,不过之乎者也的,想是不凡,就是有说从来不下田的,他家原也已经是三代的读书人,虽说最好的功名就是程浩健这个童生,可在庄户之中也能说一句是读书人家,又不曾因读书真将人读傻了去,家业始终维持,住得起青砖大瓦房,雇得起一二长工、五六短工的,这小童生不擅农事,倒也算不得毛病。
于是方有今日这一番悔之不及。
程老憨没程老实那么大一股热心气儿,又是要绕远路、又是要赶夜路的,不过比起程老实只遣了家人,他却是亲自来了,也算是用心。
再者,他原也不必那般偷偷摸摸着来,他这来,乃是光明正大着哩!
程老憨对着宫且林——
嗯,就是宫家大三房那个杀狼王的老十三宫待省他阿父,也就是前些日子撺掇宫十二去游泳的宫学峻他阿爷,
笑得还真挺憨的:
“老六哥,我也不敢瞒您,我这趟报信啊,还真不全是好心,还有一半儿是村里给的差事。”
却原来,这程家村说是要祭祀龙王,虽然也真是准备了祭祀,牺牲嘛,却还有另备下的猪羊鸡鸭等物。
会选出那七个娃娃,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那程家村面积本就不及小王村的大,人口也不及小王村的多,论富足嘛,也没有一个不定藏了多少底牌的宫家撑着。
所以虽说比小王村偏下游些,原也不很过,在宫家迁来之前,那程家村比之王氏族人聚居地,还是上游哩!
又有,那白水河流过小王村之后,在没入山壁之前,还又分出那么一小支儿平安溪,因着程家村的地势正好是个南高北低的,那平安溪就顺着西南往东北逆流了一段,在程家村里头过了一道儿之后,才又往下头东坪村流去。
这般,程家村原也不至于狠缺水,可谁让太信赖天地赐予,已经有十来年没去清理那平安溪底的淤泥了,却偏偏种了比小王村也不差多少的水稻呢?
遇上风调雨顺的时候还不怎么显,这水弱得很了的时候,那支流干涸大半,程家村人又自诩大义,不肯如上溪村那般来个断流截水,可又不能坐视都快灌浆的水稻麦子落得只剩一堆空稻壳麦糠,可不就得多琢磨一二法子么?
东坪村是下游人家,往日虽因着更靠近镇上显得一二繁华,这到了用水的时候却不免弱势;小王村虽也算不得很上游,却多钻营之辈,又素来齐心,今年看着尤其富足,和程家村近年还更多了几门姻亲……
柿子该挑那颗捏,可不就自有聪明人拿主意了么?
只不过——
程老憨挠着脑门憨憨笑:
“也不瞒老六哥您,我打小就不是个肯老老实实往地里头刨食的混账东西,虽说自打二十一年前见识了老哥您,少不得给带擎着也长进些,可是,唉!
您也知道的,我那夫郎虽是抢回来一条命,也始终病歪歪的,他私底下看了多少大夫都说怀了身子怀不上——
这怀不上就怀不上吧,我也真怕了怀上再给来那一遭儿,那还不如先要了我的命去呢!”
他咂咂嘴,颇认命了:
“但再认命,这眼看着身后是要断了的,我也就懒得再折腾。
反正吧,他虽说比我年轻好些,可就那身子骨,我又收了手不干那太缺德的事儿了,那早晚该有一日要看他走在我前头的,到时候有我在,亏不了他身后的就行,也实在懒得盯着什么地啊粮食的,我们也不吃自家种的那个,又还没个传人。”
又是憨憨一笑:
“手头的四亩地只随意种了点高粱大豆的,偶尔换换口味,主要给畜生当粮食,因年景看着不太好,我也不拘收成多少,看着不太差,四十多天前就让人收了。
因此,也还真没留意到那村子里头是啥时候缺水缺急眼的,才刚一听到消息,都是已经议定了的主意,那些娶了你们村哥儿的、尤其哥儿有生了娃娃的人家,便是没给挑中的,也俱都被盯着了……
实在不是我躲懒不肯早着来报信啊哈哈!”
这点显然是要特特强调说明了的,就如程老憨自称已经收手二十几年,程家村里的人多还要怵他几分一般,宫且林也有小二十年没在外头路过身手了,程老憨对他也依然敬畏得很。
其实外人对程老憨的评价一直都不怎么准确,不论是以为他相由心生、真个很憨的傻子,又或者以为他越憨就越有鬼主意的所谓明白人,都没将他看明白。
程老憨这人吧,不只打着鬼主意的时候看着很憨,他越害怕、越紧张、又或者越高兴……
总之心中情绪激烈又不怎么敢流露出来的时候,就会借用自己天生的好长相,只管一味憨着。
所以他现在对着宫启林一再憨笑,还真没敢打什么鬼主意。
不只不敢打鬼主意,还要一边解释开脱,一边低头认错:
“那什么,其实吧,程家村那些人,也还真没那敢在大事上绕过我去的胆子。只是,那啥,那天族里来人喊我去祠堂商议大事的时候,我没乐意去,只说让他们随便放什么屁、憋什么坏,别碍着老……
咳咳,别碍着我和夫郎安静日子就行……”
结果哪儿想得到呢?
忒么滴族长族老村长村老的召集了一大群,平时唧唧歪歪总爱互相拆台的两派,忽然就真憋出同一个蔫屁来!
不愿意断东坪村的水,没胆子承担上溪村和下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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