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窈窕》第2章


司徒公子令天下城中,从此称呼这暗卫,都要叫一声小谢公子。将与城主住处一墙之隔的竹露院分给他,对那少年,真如一个很好很好的兄长。
司徒万方也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江湖中够资格做他朋友的人不多,其中有一个,便是百里世家的百里公子。
百里公子年仅二十四,是一位纯粹的公子,因为他不兼任百里家主。百里世家这一代主支只有两兄弟,百里家主百里江楼是他的异母哥哥。
这两兄弟迥然不同,兄长肖父,修为深湛,威严迫人,弟弟却肖母,自幼受尽宠爱。
弟弟名为百里思归,离家百里,自然思归。却被逐出百里世家,投奔千里之外的天下城,一投奔便是三年。
江湖中人只道他是一肚子旁门左道,性喜渔色,还是男色,才遭此下场。
司徒万方却知道,他是逼奸兄长,狠狠触怒了百里江楼。百里家主便叫他滚,五年之内不想再见他在眼前。
百里思归哀叹:“再不回家,恐怕我这百里思归就要变作百里忘归了。”
司徒万方与他都是一见之下,令小儿女思春的人物,只不过司徒万方使人想到春水平阔,百里公子却叫人思及春花。
真是灼灼若春花之艳。
所以哪怕他已过弱冠,早已不是鲜妍少年,司徒万方还乐意供他白吃白喝,听他酒后牢骚。无非也是为和爱看少年同理,贪他赏心悦目罢了。
百里思归突地轻笑,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投来,道:“我刚才在想,要是我哥哥如你这般疼爱弟弟就好了。后来转念一想,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是你弟弟?”
司徒万方望着杯中酒。他们都是江湖中最富贵风雅的公子,这暮春时节,蔷薇谢后,应了那句词——正单衣试酒。
他们聊天不愿被人听到,遣歌女在廊下远远唱:怅客里、光阴虚掷……
司徒万方一笑,那双眼都仿佛微微亮了,他说:“我找了十三年。”自十四岁到二十七岁,“十三年,大约我的心力也就到这一步了。若连他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恐怕已不在世上。”
那个他当年抱过,伴他度过最不平静岁月的孩子生来有不足之症,或许活不过五岁。
他找了十三年,才找到一个小谢。不是小谢,就谁也没有了。
不是真在五岁夭折,就是挨到十几岁却离世,未能与他再见一面。
百里思归顿觉一阵怅然。
司徒万方缓缓走出过翼斋时,歌女在唱:……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残英小、强簪巾帻……
小谢恰从廊下闪出,牵住他的衣袖,双眼望来,如在待他说话。司徒万方微笑,拉住他的手,带他回竹露院去,心中却道:我这样不追查仔细,只凭感觉认人,也算自欺欺人,“残英小、强簪巾帻”了。
他低下头,问谢怜光:“为什么还穿着旧衣服,我送给你的衣服不好么?”
小谢还穿着黑沉沉的劲装。司徒万方送给他的衣服都淡着五彩,轻软舒适。可以将本就漂漂亮亮的少年打扮得更如粉雕玉琢。
小谢专注道:“不行,太漂亮了,穿上我就不能守在你身边了。”
司徒万方笑道:“这正是我的意思!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做谁的暗卫了。”
小谢蓦地抬起头,动了动嘴唇,却说:“可是……我不会做其他的事。”司徒万方接着说:“你本来就什么也不用做,不用像一个暗卫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我,不睡不食。”他站在竹露院门外,一击掌,扶着小谢的肩膀让他转身去看,却见两行侍女婷婷袅袅上前,手捧酒水点心,热水巾帕,乃至熏香炉,雀羽扇。
司徒万方朗朗而笑,说:“这些都是你的。从今天起,你可以过你想要的日子,你想要的都会是你的。”
但谢怜光却倒退一步,又一步,如同被惊吓到。他皱起姣好的眉,叫道:“可是我不想要这些,我只想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你,不吃饭不睡觉!”
司徒万方愣住了,这世上能令司徒公子惊愕的人不足一掌之数,可他却为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年几次三番打个措手不及。
司徒万方道:“你长大了,怎么能总是跟着我?”
谢怜光恍惚地睁大双眼望着他,脸上似哭似笑,他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感情,辨不分明,一跺脚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人群。
百里思归看过好戏,姗姗行来,过来人似地说:“兄弟之间,难免有龃龉。哄回来就好了。”见司徒万方反而朝竹露院里去,讶然道:“你不去哄?”
司徒万方被侍女伺候着坐下,既有苦恼,又唇边带笑,道:“哄是要哄的,先放个几天。总不能一开始就开了不好的头,让他一生气就跑。”
百里思归以扇掩面,露出一对眼来,大笑道:“你呀,这兄长当得……真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上面有gn站错cp,年下自然是弟x兄,两组cp都弟x兄
争取下一更开个小车,没有大纲所以随意发挥,逻辑问题争取完结后圆上。
第三章
谢怜光与司徒万方僵持了三个月,倒不是司徒万方放不下身段去哄,他自认为是天下数一数二端得起架子也放得下身段之人。可他再放得下身段,也无法去哄一个动不动不见踪影的人。
小谢仍常在他身旁,盘中点心会忽然少一两块,汤碗平白全空。
司徒万方每次笑起来,要说两句,便会一开口,就帘幕四散飞去,仿佛一个负气少年甩过背扬长而去。他只能瞠目结舌坐在座椅上,却也无法下令天下城中侍卫高手把那不识好歹的小子押过来。
万幸也有好事。
九月秋凉,司徒万方理过公事,又从城主威势回归公子做派,赏残荷,听雨声,高大身躯倚着侍女半醉,满足微醺之时,再端过一杯酒,会心中“咦”一声,笑出声来。
该放凉的酒,总会在他出神之际变暖。正如该淋湿的斗篷,总会在侍女打理之前被人烘干。
他不想让小谢做这些琐碎的事,但不可否认,发现小谢会做这些事使他开心。
十一月,天下城初雪。
一行侍女携着食盒送入亭中,食盒外罩毡子,送来还冒白气。
亭中燃着火龙,温暖如春,细碎初雪触瓦便融,顺着檐角滴滴答答落下。
司徒公子仍着华服。他是天生要华服来衬的那种男人,有些男人好看在一身素,他却不是这样,稍微平庸一些,便显得那些寒酸配不上他,叫人扼腕,叫人惋惜,仿佛他生来就这样堂皇尊贵。
长桌上放着壶与杯,宽椅上铺着雪白兽皮,司徒万方倚靠着,被两杯暖酒蒸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通泰,他却叹了一口气。
“你总该出来见我了吧?”
亭外细雪飞舞的天气里猛地显出一条身影,翩若惊鸿,带着几星雪籽弯腰自帘幕下钻入。司徒公子凝望着他,谢怜光似乎长高了一些,腰身更柔韧,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如亭亭春柳,抽条很快,再过几年,或许他能和自己长得差不多高。
小谢却收回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冷淡道:“你找我什么事?”
司徒万方端起酒,递给他一杯,道:“今天是你的生辰,过了今天你就十六岁了。”他的笑容比酒还暖,谢怜光被这一笑融化,绷着脸扯嘴角:“你……怎么会知道?”
司徒万方又拍上他的肩,手掌按了按底下略显硌人的骨头,却把他朝下一按,“你先坐下——”他悠悠地说,声音极为动人,“你先坐下,我才好对你说。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只想好好和你喝两杯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谢怜光乖乖坐下,听他讲话。
司徒万方饮了一杯,道:“我见到你的时候,是十三年前,我十四岁。……我认识你的父亲,”他至此一顿,说,“我是亲眼看着你生下来的。”
那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本不该他爱的女人,女人偷偷生下一个孩子。瞒到孩子两岁,终究瞒不过人。司徒万方当年也是帮着瞒的其中一人,事情败露,他的祖父老城主大怒,杀了那男人,又抓走那孩子。当时事态危殆,司徒万方不能火上浇油,唯有坐视。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寻那个孩子下落,直到二十七岁生辰,才再与谢怜光相见。
谢怜光认认真真地听着,生在江湖恩怨情仇中的人,总是格外心硬一点。若他是一个会为这些故事愤慨痛恨的人,他绝不可能作为一个暗卫活到十六岁。他听着,只是因为讲的人的司徒万方。
他的眼睛像月光一样,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找我找了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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