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记》第7章


林忠笑道:“他老人家前日往南边儿去了,三两天不回来的,回来了我再禀告也不迟。”
裴幽心下便知他是瞒着姨父的了,并不说破。
阮莲和苏念的车在最前面,阮莲歪歪地倚在车壁上,撩了苏念的发丝缓缓道:“还有第三件事你还未告诉他呢。”
苏念端坐着,抽回头发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又被混了过去,更不好开口了。”
阮莲呵呵一笑,道:“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偏你不信。”
苏念道:“我知道他自然不愿意的,他又小,哪里知道这些,我只是不忍见他和我自己一样。我见他,真像见了三年前的自己。”
阮莲携了他的手,道:“三年前没有我,现在有了我了,你莫要多心。”
苏念忙抽出自己的手,嗔道:“外面有人呢,就动手动脚的。”
阮莲呵呵一笑,悠悠地看着他不说话,苏念扭头看窗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通处请见谅~
☆、第 9 章
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袸。
车子到了怀吴街,登时车辆纷纷,人马簇簇,将城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大家只好下车步行。王孙公子,文人骚客都赶往那平泽码头,只见江上画舫罗列,兰舟满塞。林忠带着众人上了自家画舫,于冰见这画舫通身朱漆,挂着翠绿窗纱,周围又围了雕栏,十分精美,便随着众人上船入座。林忠早已命人备了酒菜点心,酒席旁另设一桌案,上面陈列笔墨纸砚,待着一会儿作诗填词。
少时,林家画舫随波慢慢摇入城东,登时水面开阔起来,前方立了一座玉石青漆的湖心亭,周围各式舫舟,船上各色人等。近看只见亭上挂着轻烟似的白纱,一粉衣女子正坐在那里抚琴,左右各立了一个着杏黄衣衫的小丫头,只听那女子歌声婉转,唱到:“一地秋阳,满堂春醉。乱花深处飘长袂。多情挽住美人腰,芳心贮得书生泪。四百年前,梦中相对。今生邂逅偏无寐。人间又是一千年,可能重向花间睡。”
曲毕,林忠立时拍手笑道:“这便是月娥姑娘了,今年芳龄十五,婉约动人,没有什么曲儿是她不会唱的,如今见了,可见我并没有骗你们。”
阮莲给众人又斟了一回酒,方笑道:“桑阳城中最出名的青楼叫辉月楼,楼中名气最大的便是这月娥姑娘,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十二岁便是桑阳绝唱,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林忠诧异,忙问道:“莲哥儿是佛门僧人,怎么知道青楼的事情?”
阮莲摆手道:“当时为了混口饭吃,从小被家里卖到那芦苇庙,庙里又没有吃的,若再不伶俐点儿,也活不到这么大了。”
众人心中都讶异,不想他还有这段故事,都有些同情,只有苏念仍旧喝酒。
等了半晌,湖心亭周围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船,站满了人,只听那月娥朗声道:“感谢各位贵人赏脸,今日来赴了小女子这约,小女子不才,近日新得了一曲,名曰《桑水吟》,或还能入耳,给诸位助兴,只是填词一事非我之能,不敢胡乱擅用,望贵人赏与小女子吧。”一面命人各处分发曲谱,各船都得了,月娥方抚琴,正是一曲《桑水吟》,曲调时而婉转,时而惆怅,似是盼君不见君,又似思乡难归乡。
林忠等人一齐看了曲谱,于冰、裴幽、秦绯、苏念又细细听那琴音,都各自思忖起来。阮莲静静地看月娥抚琴,林忠虎头虎脑朝裴幽挨过去,央求道:“飞哥哥,好哥哥,一会儿你帮我做一首,若是得了魁,我大大地谢你。”
裴幽笑道:“你今日兴冲冲的,我只当你早有计算,不承想是现来求人的。”
林忠红了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认得几个字,更别提填词了,只是这月娥姑娘,我对她一见倾心,只想讨了她高兴,让她多看我两眼,别的也不敢想的。头一个,父亲也不同意的,再则,月娥姑娘也看不上我这样的,文不文,武不武的。”
裴幽笑道:“你才多大便知何为一见倾心?她还比你大呢,其他女子也罢了,只是风尘中人,有更多的难处,若想得开,此时一乐便罢,只是莫泥足深陷才好。”
林忠笑道:“知道知道,便应了我罢。”又将那好哥哥叫了一万遍。
裴幽只得应道:“罢,真真痴儿。我作的也不见得好,待会儿拿去应付完事。”
林忠忙作揖打拱连连谢他。
少时,于冰提笔便在纸上写,裴幽心下也有了,也正要提笔,走进一看只见于冰填:
桑水吟。离亭
饮散离亭西去,浮生长恨飘蓬。回头烟柳渐重重。淡云孤雁远,寒日暮天红。
今夜画船何处?潮平淮月朦胧。酒醒人静奈愁浓。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
含章于平泽
裴幽看完拍手赞道:“无尘此诗必得魁首。”
于冰但笑不语,裴幽亦提笔填词,一时苏念和秦绯也都得了,独裴幽作了二首,其中一首署了林忠的名儿。
众人交了诗词后,又喝了一回酒,于冰此时突然向苏念道:“早上你说有三件事找我,只说了两件,底下还剩一件是什么?”
苏念起身给于冰斟满了酒,众人见他这般郑重,都凝神看他说什么,苏念只含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几日,王太守家要新招一批清客,说了若是招了进去,今年大比之后亲自举荐往京中王丞相府上。我已决议前往,不知于公子可有意?”
于冰道:“是我一人,还是其余人都可?”
苏念面有难色,道:“实不相瞒,王太守见了你作的诗作,十分喜爱,托我来问,只是绝不勉强。”
于冰素来做不来这些场面事,他想苏念和自己一样,如今怎么突然变故。便道:“苏兄,抱歉,你说得这样诚恳,我本不该回绝,只是我年纪轻,也不曾读过几年书,那里就敢跟太守府上的客人比,就是与苏兄比,我也是远远比不得的,恕我不能应允了。”
苏念又劝道:“你又何必这样说,三年前我也同你一样,三年来过得如何你也看到,如今你怎么不好好为自己前途考量呢?”
于冰摇头道:“多谢苏兄,我懂你的苦心,只是,人呐,各有各的际遇罢了。”
苏念又道:“你既然写得出那些哄人开心的对子,这会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弯了。”
于冰扭开脸道:“终是不同。”
裴幽听了,心下了然:于冰性情清冷,从来不愿欠人半点的,即便此刻欠了,总想着哪日要还,他这样心思,又怎会到人府上受人供养呢,实不如他自己卖字为生。他这样要强性情,对人天生带了几分疏离,终是无益。
秦绯不知于冰心中所想,亦不敢劝他,只是喝酒陪着。林忠见众人不说话,刚要开口,只听湖心亭中琴声响起,短短几个调子后,听那月娥道:“诸位填词我都已看过了,其中有二首极好,只是难分伯仲,我念了出来,请诸位一同评定。”头一首便是于冰作的,念完大家都拍手称赞,于是又念到第二首,只听她念:
桑水吟。昔饮
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 
安稳锦裘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问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念完众人又在底下拍手叫好,有的道:“还是头一首好,最是应景应情,用词婉转,与曲最相配。”有的道:“还是第二首好,这曲子思乡还在其次,思人为主,第二首更加贴合。”众人争论不下,裴幽见于冰的诗果然上榜,十分高兴,只是见于冰仍是淡淡的。林忠这边落了第,愁眉苦脸,只等下面谁是第一。秦绯从不好诗词,于此更不在意。苏念暗惜自己的词不及那二首,又评度这二首,只觉都好,分不出高低。阮莲笑呵呵的看着众人,只觉大家都有趣。
众人正争论不下,只听一鼓声,便见江上最大的一只画舫上,一个童子拿着小鼓轻轻敲击,鼓声并不沉闷,反有些清越,不似鼓声,众人都惊奇,只见这画舫雪白一片,似雪雕琢而成,又挂满了白纱,乍一看时,倒唬人一跳,竟似那阴司忘川上行来的冥船。又见船上人等都着白衣,更唬得众人不敢发出一声,都立在原地抬头望着那雪船。
少顷,只见走出来一个瘦高身材的青年,亦是通体白衣,皮肤似比那白衣还要白。青年公子执扇而立,扇子是白玉扇骨雪白扇面,他只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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