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记》第14章


裴幽笑道:“你不知道,原是应该的,只因父亲生意上或偶与官场上来往,通点消息,也可自保。只因前儿来信说桑阳很不太平,嘱我考试完先回平丘,果然中了,他与我一道往都中去呢。”
秦绯点头道:“我亦是听重锦说的,我不信,又向几个朋友打听,果然不假。这两日不都显出来了吗?依我看,你们竟别考试了,趁早回乡,再作打算。”
于冰忙摇手道:“不可,三年过后又三年,那时什么都迟了,还有半个月就是大比之期,不过再留二十日。二则此事未必就全真,时局虽动荡,亦少有瞬发的,且再看看。”
裴幽知他心有不甘,自己亦觉未到如此地步,遂赞同于冰。秦绯便不再多言,只嘱他二人要多加小心,又说等自己有了军功,做得了将军再来找他们等话。
今夜虽不是满月,月色却好,于裴二人特置了酒菜给秦绯饯行,桌子就摆在院中,彼时酒香四溢,丹桂飘香,倒有八分醉人。
于冰因饮了酒,眉梢眼角晕上了一层淡粉色,脸尤白亮亮的,朝二人含笑说到:“我摘了些桂花,酿了一坛桂花酒,就埋在那桂树底下,因见夫子酿桂花酒,我到底学的不像,以后我们三人再聚时,到这里挖出来畅饮,那时岂不美?”
秦绯喜得拍手笑道:“好,好,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只盼能早日再聚。”说罢又饮了一杯。
裴幽看着于冰,含笑说到:“你何不为他弹奏一曲,我也沾光聆听松音。”
于冰点头应了,果然搬出蕉叶琴,裴幽忙进去帮他搬出桌案,矮凳。于冰坐了,一手轻轻拨了拨琴弦,一手调音。须臾,琴音清越而至,冷如溅玉,颤若龙吟,秦绯裴幽都听住了,一曲终了,秦绯竟不觉滚下泪来,呆坐了半晌方举袖擦拭。
裴幽亦红了眼圈,于冰也兀自发愣,四下静无人声,唯有蝉鸣戚戚。半晌裴幽笑道:“夜已深,都早些休息罢,明日历阳还要早起。”三人方各自回房。
于冰已睡下,正心绪烦闷不能入睡,忽听窗下秦绯道:“无尘,我有一句话和你说。”
于冰忙起身点灯,开了门让他进来。秦绯进得门内,平举一把剑在于冰身前,沉声道:“这剑名唤焰霞剑,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相送,此剑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天子所赐,我自从得了这把剑,爱如珍宝,只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如今一去,不知何时能再见,我将此剑留给你,一来防身,二来……”便低了头不再往下说了。
于冰拿灯照了照剑身,只见文采辉煌,珠光闪烁。秦绯强将剑推到于冰手里,侧脸背身而去。于冰待要唤住他,张了张口又没有说出话来,只在在原地站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人说好次日相送,于冰二人起来一看,秦绯的房门大开,里面冷冷清清,人早已去了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有些少呢。。。
秦绯也去了,大概真的要结尾了罢。哈哈啊哈哈
☆、第 18 章
秋风月下可观桂子,只是秋闱之期日近,风露清霜皆暂且放下,可谓:“十年辛苦一支桂,二月春风千树花。”
这日于冰裴幽正一处读书,林府忽来了一个小厮说林老爷派人来请,问他又说不知道什么缘故,只催着急。裴幽只得去了。到了晌午仍未回,于冰便随便弄了饭食吃罢,正站在桂树下想先看的一篇文章,忽听撞门声,啪啪将门拍得山响,于冰倒唬了一跳,心下生疑不欲开门,也不说话。有半盏茶时间,门外没了声音,于冰细细留意动静,约摸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听外面柳承荫的声音道:“于公子,我是柳成荫,有事与您说呢,请你开门。”
于冰听得是他的声音,又是租的他家的院子,不好不应的。便口内应声将门打开,忽窜进两个青衣捕快一人一边将他按住,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捆起来。于冰吓得面色惨白,正不知犯了何罪,其中一名捕快举起一副对子厉声说道:“这可是你写的?”
于冰挣扎着抬头去看上面的字,只见写道:“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确实出自自己之手,只得答道:“是我写的。”
捕快便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贵妃娘娘的名讳,如今朱府告你藐视贵妃之罪,你可认罪?”
于冰听了,忙皱眉道:“我何曾犯了贵妃娘娘名讳?”
柳承荫跳出来道:“最后两个字是娘娘在家时的闺名,你还不认罪?”
于冰听了,不怒反笑,心内忖道:“这便是欲加之罪了,他在家时的闺名又有谁知道。况这两句不是那日拿给卜朝胜的,是以前作的,如今已到了他那里,看来是为了抓我的把柄,设下此计,坐实了罪名,便可任意来摆布我了。怪道人说世间多险恶,难得称心事。我今日方信了。”想毕,心已灰了大半,便不再言语。
柳承荫见事已办妥,忙使眼色给捕快,便将个于冰生拉硬拖押至衙门,往牢里一扔,大锁一落,没半个人来理他。于冰真是哭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得怔怔地坐在地下,心中只觉悲楚,又觉荒唐。
且说裴幽到了林府,往正房去见他姨父,刚到门口,便听他姨父哭得声嘶力竭,直要哭死过去。裴幽心内惊异,忙进来问道:“姨父千万保重身体,好好的,怎么这般作贱起身子来?”
林老爷满脸泪痕,哭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啊,忠儿没了,忠儿遭奸人害了,可怜他那样小的年纪,就送了命。”
裴幽听了,心内巨震,不觉落泪,跌坐在椅上,口内问道:“怎会?怎会?这才出门一两个月,好好的怎么让人害了?可是谣言?”
他姨父泣道:“可不是真的,我在甜州有个老友宋员外,早上他的人来送信,说见我们的车马翻在甜州边界上,香料茶叶被一劫而空,伙计仆人跑没了,忠儿的尸首,就倒在车轮下啊……”边说边哭,已沁不成声。
裴幽听了,心中酸楚,只能强打起精神宽慰他姨父。
原来林老爷来请裴幽暂时看管林府,他亲自上路去甜州接林忠回来,裴幽如何也不能辞的,只得应下来。晚间想着回溶月院知会于冰一声,或索性接了他一起过来,住到考试完再做打算。想着便回到溶月院,只见大门洞开,又进到于冰房内,岸上摆着一本书,桌上的茶也是凉的,喊了几声“无尘”也无人回应,心下便有些慌了起来。忙跑出去找人,怎么找得到?裴幽又到后院骑出马来,跑了几条街,撞人撵狗,天又黑,不见于冰又不知问谁,不觉滚下泪来。
裴幽怏怏回到溶月院,见门口有个人,以为是于冰,喜得忙跳下马来,飞奔过去,看见是一个姑娘,心中十分失望,那姑娘见了裴幽,上下打量了一回,上来问道:“可是裴公子?”
裴幽不认得她,只得道:“我是,不知姑娘是?”
那姑娘道:“我叫小苓,与你的书童笙儿是旧识。”
裴幽听了,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笙儿没去接你?”
小苓黯然道:“我知道他被赶出来了,左等右等不见他来,我便知道了。如今也不念他。”说完低头弄衣带,半晌又抬头说道:“你可知于公子让衙门捉去了?”
裴幽听了,如打了一个焦雷,忙问道“什么?衙门为何抓他?他犯了什么罪?”
小苓叹道:“听说他写了两个字犯了贵妃娘娘的名讳,如今被关押在大牢。”
裴幽身子摇了摇,趔趄着忙又上马,狂奔桑阳衙门。
一口气奔到衙门口,大门紧闭,裴幽方想到已是夜深,衙门又怎么会有人在,少不得等到明日再做打算。裴幽只觉心口突突的跳,身软力乏,便下马蹲在衙门石阶上,眼睛发直,脑内空空,不觉靠着门柱睡去。
半梦半醒间,只觉浑身冰冷,原来自己掉在水里,面前有条船,他就大喊“救命”,连喊了几声,走出来一个人,雪白衣裳,乌黑头发,眉眼含笑,鼻凝新脂,薄唇轻启。裴幽见是于冰,忙道:“无尘,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先拉我上去。”
于冰仍站着不动,似在说话,忽的于冰不知怎的也到了水里,裴幽急得抓住他的手道:“你怎么也掉下来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于冰不答。忽的裴幽又到了溶月院,他正四处找于冰,就是寻不到,急得打转,忽有人推他,以为是于冰,猛地睁开眼。只见两个看守推他,一边骂道:“要睡一边儿睡去,不要挡路。”
裴幽怔怔望天,已经擦亮,先骑马回到溶月院取银子,又怕不够,在林府账上借了二百两。裴幽想起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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