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么么哒》第28章


高三那年,爸爸问木头:是不是想考军校啊?当然是了,那是她小时候的梦想,穿上军装那该多帅啊。
体检、考试,折腾了大半年,市里最后只批下一个名额,市长千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木头抱着已经发下来的军装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妈妈再怎么耐心地劝说都没有用,这是她第一次受伤害,难过得走不出来。
妈妈关上门,搂着她的腰,附在耳边悄悄说:不哭了好不好?不然爸爸会自责自己没本事的,咱们不要让他也难过好吗……
木头一下子就止住眼泪了,她去找爸爸,靠在爸爸的肩头说:爸爸,我想明白了,上不了军校没关系,我还可以考大学。
爸爸说:咱们家木头怎么这么懂事儿?
妈妈笑眯眯地说:就是,咱们木头最乖了。
第二年暑假,木头接到了北京服装学院和湖南财经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爸爸妈妈一起送她去北京报到,爸爸专门带了毛衣过去,见人就说:你看,我们家木头从小就会做衣服。
“你确实擅长做衣服!”
2000年,日本著名设计师佐佐木住江也是这么评价木头的。
那时,木头已大学毕业,在厦门某家公司从事最普通的服装设计师的工作。
普通设计师木头按照著名设计师佐佐木住江的指引,去日本进修培训,费用自己承担。
佐佐木对她说:中国的服装市场不能总是抄袭,必须首先解决人才问题,需要建立亚洲人自己的人体模型。你是个天才设计师,如果肯吃苦,如果肯把生活的重心全放到设计工作上,前途不可限量。
木头去了大阪。深秋淅沥的小雨中,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找到町京公寓。
她开心地给爸爸打电话,一点儿孤单的感觉都没有,上天厚待她,一切都顺利得无以复加。
她开开心心地去上课,第一堂课老师问了一个问题:正确地做事与做正确的事,你愿意选择哪个?她举手问:只要正确地做事,做的不就是正确的事吗?老师点点头,说:扫得斯奈(是这样的),这是做事的原则,也是人生的道理啊。
五年的日本生活,木头过得开心极了。
她半工半读,最喜欢在道顿堀街区发传单,可以赚到时薪1000日元,又可以看新潮时装美女。挣到钱就去收集日本时尚杂志,《JJ》《MISS》《Mina》……虽然是过期刊物,但专业学习用得着。
第一个LV(路易威登)的钱包就是在那个时候赚到的,一直用了许多年。
一个外国女生,凭借着自己的天分和打拼,在东京成为一名崭露头角的新锐设计师,有高薪水、有专车,穿着高田贤三(Kenzo)、三宅一生(Issey Miyake),甚至有了为自己定制服装的专属日本师傅。
本可以终生留在日本发展,但她想爸爸妈妈,既然想,那就回国,只有正确地做事,做的才是正确的事,她为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把工作的重心一半放回厦门,组建自己国内的公司。
闽南人说:三分靠天命,七分靠打拼。
木头是工作狂人,没有周末,可以为了送展品随时往返日本……短短的时间内,她在国内的事业风生水起。
她离开工作岗位后不善言谈,喜欢独处,没谈过恋爱,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工作伙伴及合作伙伴。但她不寂寞,她住在父母家,进门的世界就是孝敬父母,出门就是工作。
她一直住在父母家,计划着再多挣些钱,买一座大房子,还是和父母住在一起。
宝马车也是为了父母才买的,因为他们年纪大了,坐起来舒服。
车买来,她却不常开,因为发现自己在国内开车技术太差,担心吓到爸妈……
父母安排她相亲,她不肯去,搂着爸爸的脖子说:不着急的,上天对我一直很好,我将来不会嫁不出去的,让我再多陪你们两年吧,这是我当下最应该正确做好的事情哦。
她对人生是感恩的,她很知足。不要求不索取,生活简单快乐。直到她遇到毛毛……
阿姨说:毛毛你知道吗?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木头那么开心,也从没见过她如此难过。
阿姨说:毛毛,你救过木头,你是个好孩子。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老人不好多说……不是我夸自己家的孩子,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木头是个和你一样好的孩子。
她说:送你的那件唐装,是她目测了你的身材尺寸,我们娘儿俩在台灯下一起动手做的。
没错,她是个设计师,也是个客家女人,但从小到大,她只给两个人这样做过衣服,一个是她爸爸,另外一个是你……
我问过木头怎么对你这么上心,木头只说喜欢上毛毛你,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她说她相信只要正确地做事,做的就是正确的事,所谓正确,无外乎上心……
她说:木头已经走了,回日本了。毛毛你也走吧,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们家女儿太单纯了,不懂得太过上心会伤心……
她说:可惜了那件唐装,做了拆,拆了做,听说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总不合身……
(十二)
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
冬天也快过去了。
2007年马上就要过去了。
木头从日本回来了。
不回不行,她是公司的总经理,工作可以电话遥控,公司的年终尾牙却无论如何不能缺席。
她问过公司楼下的保安,有没有人每天来楼下等我?戴着大金链子,青着头皮。
答曰没有。
她回到家,仔细地检查门口,地毯下,门缝里。
没有字条没有信,毛都没一根。
父母早已接到日本,没人告诉她是否有人再来哐哐敲过门。
她不是没想过再给毛毛打个电话,不是没想过再次走到毛毛家楼下。
终究还是算了,她学着毛毛的口吻对自己说:拉倒吧,闹什么笑话……给自己留点儿自尊吧。
年终尾牙如期举行,同事们见到许久不曾露面的木头,都很欢欣。
没人看得出她心里是恍惚着的,没人知道她刚刚做了决定:从此定居日本,不再回厦门。
舞台上演员在佐餐助兴,一首闽南歌完了是另一首闽南歌。
她想起莲花路停车场初遇时的场景,毛毛拍着车窗,怒气冲冲地叫:开门开门,我来倒车,不用谢我,我不是好人……
她端着红酒杯笑,好凶啊,这家伙,总是凶得人心里一颤,又一软。
就此别过吧,我的金链汉子,我不难过,只是遗憾没能亲口告诉你,你是我真正爱上的第一个人。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拍车窗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身旁响起……回忆如刀,再三把心削,唉,也不知何时方能真正放下。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当真有人在狂拍宴会厅的大门!
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两个抱成一团的人滚了进来,全场骇然,鸦雀无声。先爬起来的那个是公司企划部的主管。
主管一脸紧张地满场打量,最后远远地看着木头打哆嗦,他失声喊道: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说……
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主管的脑袋被扒拉到了一旁……
木头站起身来捂着心口,眼泪汪汪地看着那条忽然现身的大汉。
圆寸头泛着青光,大金链闪着金光,还有这身衣裳……
那身衣服她认识,那是她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唐装。
(十三)
后来呢?!
我追问毛毛,后来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如何向木头表白的?
他说他当时没表白,他当时只对木头说了一句话:衣服还是不合身,我来找你再帮我改改……
我差点儿把鸡汤罐子摔到毛毛脑袋上!
你个糙老爷们儿!你半年没找人家,一见面就让人家姑娘给你改衣服?
他委屈地喊:我找了啊,拒签了啊,日本领事馆把我撵出去了啊……我等了整整半年,那天本来是想去给她弹琴唱歌表白的,结果一看到她,不知怎么的就说了那句话。
我恨恨地叹气,问毛毛:后来呢?她当真扔下一屋子人给你改衣服去了?
他说是啊,改衣服去了……去改衣服的路上,我求的婚。
我重新抱紧鸡汤罐子,赶紧说!
毛毛说:木头当时说手头没有针线,让我陪她先去买……我就陪她逛街买针线。路上我鞋带松了,她发现了,自自然然地蹲下来帮我系上……我扭头看看四周,此时此刻这个世界没有人在关注我们,我们不过是两个最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然后呢,别光心理活动,老实交代,你怎么表的白?
毛毛给我装纯,这个曾经的金链花心大灰狼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我就伸手捧住她的脸,把她拔了起来,然后亲她,我没闭眼,她也没闭眼……她噼里啪啦地掉眼泪,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我就对她说,木头你别哭,亲都亲了,咱们必须谈恋爱了。
木头用力点头说好,蹭了我一脸眼泪鼻涕。她又问我,她漂亮吗?我说漂亮,一开始就觉得她漂亮,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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