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鲧,瑞草》第16章


她们跟着又被这小公子扯开的扯开、推远的推远,再接着她们都还呆立于原处呢,就见那小公子扯着那个高壮的男人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回去了。也是扫了兴致,几个姑娘一挥绢帕,重拾笑颜,准备发现下一个可能入楼的恩客去了。
那头小芝拉着与鲧在走回头路。与鲧先是由它拉着,身子还是有些使力拖向后头,因他也不明白这芝突如其来的火气是为哪般,不就是之前站在那仙藻阁门前一动不动地以表明态度——绝不肯带它入楼吃酒吗,就被它好一声吵嚷,还推搡了那些姑娘开去,它这动的是哪门子的火气。难不成除了一个气他一开始不肯带它入楼吃花酒,再一个还气后来那些姑娘家没一个靠到它身上去?这倒好笑了,那些姑娘家就是靠到它身上去了又能如何,它倒是拿什么与人家一夜春风度过呢?一想到了这个,再想起它那副平扁的身子,忽地觉得甚是好笑,不经意就笑了出来,声响还不轻,在这仍有些纷纷攘攘的街上也还是叫前头走着的那小芝听着了。它一回头,就见与鲧正扶着肚子作弯腰状,见自己转头回来还愈发地笑了起来,它一气,甩开他的手,就朝前跑去。
与鲧一看,人都跑了,也顾不得笑了,怕真在这形色人等甚为复杂的街上,真叫有心人盯上了它,把它当成件大宝贝给拐走了,那可就不妙了。他便忙追了上去,紧跟着那芝。
那芝晓得他跟着,却也不朝他看,只管自己朝前疾步走去。连跑带走了好一段路,才回到盈袖庄,再噔噔地踏着梯级上至三层楼,推了门开来,就跑进去,蹬了脚上那双鞋儿就和衣躺上了里间那张榻上。与鲧也随着它走至榻边,见它这副模样,便问它道:“你可别再急恼了。不就是没吃上那楼里的花酒吗?我如今就叫这盈袖庄的小二打一壶酒上来,在这房里饮不也是一样的吗?”那芝只顾着自己伤心,根本也是没在听与鲧跟它讲的什么话。伤心也就伤心罢了,却也道不明白自己是为了哪桩事情这般急恼伤心,根本细数不清心中的滋味,只晓得胸中堵得慌,可难过着呢,有气郁结,便要通过眼泪水疏通出来。
而立于榻前的与鲧一细看,这芝伤心上了,还有泪水挂在腮边,忙将那芝衣袖里的小玉瓶拿了出来,朝它眼角等着。这芝见他这般,自己不明所以地在这儿无端伤心烦懑着,心里还不明白为何伤心,胸口也因此更加焦躁着,他竟还不忘他那个病人,也不搭理自己,就只晓得拿着只瓶子等着自己的眼泪水,它不禁哭得愈发伤心起来。
与鲧虽是要它这眼泪水,可也不想叫它伤心得哭得这般泪水突突如泉涌,不一会儿,一只小瓶儿接满了,他忙由它袖中再取了那第二只出来等着,须臾,又是满瓶。跟着,他又由自己袖中取出四只,一字与榻上排开,一只只地等着接,却也只是在顷刻间,就都接满了。等这六只瓶子都接满了,他将瓶口的塞子再一一检视了一遍,怕有漏缝儿的。等查妥了,便修书一封,与这些小瓶儿一并送至鹤翁茅庐中的圆台上,想是若他还未就寝,便可以先服用一剂,若是已熄灯卧下,明儿早上起来再服用也是可以的。
等他将瓶子并那封书信都移走了,折回榻前就见那芝还在伤心,他这回也是服气了,旋身在这榻边坐下,倚于这榻一角的柱子上,把那芝拖起,抱在手肘里,随手扯来块帕子就往这芝脸上胡乱一抹。这芝吸了吸鼻子,仰头向他,讲:“与鲧,这是我抹脚的布。”与鲧一听,将那布凑到鼻翼下一闻,讲:“又没味道,还不是一样。”说着,还要拿那布给它抹,它死命抵开那布,不肯,讲:“我不伤心了,你快别拿这块帕子朝我脸上抹了。”与鲧蹙额,心道:明明就洁净得很,它这抹脚布也不比凡人家的抹脚布,还讲究上了,真是,瞧这德性。
跟着,与鲧问它:“你倒是说说,你今儿哭什么?是气我不肯带你进去啊?还是气你自己非要去吃花酒,结果人家姑娘家还都不待见你,没往你身上靠去,你心下不痛快,就使性子了?”与鲧问到了,这时这芝也用心回想起来了,可先前哭了好一阵子,给哭糊涂了,也叫它给哭忘了,它也是凝住眉心回想了好一阵也想不出所以然,又或是说想不明白它自己具体心中彼时是怎么个滋味,也就只得仰头望向与鲧,讲:“我忘了。”
与鲧也估摸着会是这么个回答,便抛开手中那块抹脚布,揉掐它的脸颊,说道:“今儿这伤心的,都把我看愣了。仙藻阁那地方,你要是实在想去,明日晚我俩再去,不过,也只能是吃吃花酒,可做不得什么事情的。”与鲧心里这刻倒还是有些暗笑,想着:要做你也做不了。这小芝一听他讲还要去那地方,想也没想地,就由他手肘里挣扎地坐了起来,问他:“我才不要去!你很想去那里吗?”他倒是觉得奇了,反问它道:“我哪里有想去?明明就是一开始你在大街上非拉着我往那处地方挨过去。”
第 15 章
这小芝在此刻也弄不明白那时到底是副什么情形了,如今哭也哭过了,也冷静了下来,也清静了下来,与鲧身侧也没了一干“闲杂人等”。它是道不出具体的所以然,可只觉得这么看着也就顺心、称心了。之前与鲧话里的意思就是他没有想去那个地方,不想去才好,那里的那些模样俏丽的人都长了它没有的东西,它一回想起来心里就难过得紧,索性甩甩头,不去想了。
与鲧见它被自己勾着,还一劲儿地甩头,也不晓得它这甩的是哪门子的头,便问它:“瑞草,你甩什么头呢?这么使劲。”这小芝仰头望他,眼若水杏,带了几分怅然,讲:“与鲧,之前那些都是女人吧,我看到她们长的东西了,我又没长。”与鲧见它竟为了这事惆怅,许是之前也是为的这个而伤心了好一阵儿。这小芝看来也有颗要强的心,落了来这人间转了一遭,没两日,就叫它发现了它自己还真是男人该长的它没长齐、女人该长的它也没长出,心气一高,见哪儿哪儿都叫人家给比了下去,一时伤心难过上来哭了一番,也是有的。
他这会儿工夫还真是像个兄长一般,认真搂过那小芝,慢声宽慰道:“没长就没长,长那个做什么,又不好看,纵是没长,也不可惜!”一字一声,都含藏了他语气中的认真意味。这小芝听了他这话,心头倒还些许放下了些,可想想也不对,这与鲧长了的它也是没长啊,便又是仰头,讲:“你可别说些好话来宽慰我了,你长的那个我也没长。”说着还伸了手出去朝那处探了探,还问:“其实,我头一回就想问了,你们长了这个是做什么的。”与鲧被它没羞没臊、没皮没脸地又探了一回后,忙捉住了它的手,心里头想着:这小芝的这个坏毛病真得给它改了,真是不长进的,老是伸手就来,我都替它臊得慌。
与鲧厉声讲道:“瑞草,我跟你讲,以后可不许再往我这儿探手过来晓得吗?这儿又不是胳膊又不是腿,叫人随意摸摸也不打紧的。”这小芝见他声色严整的模样,晓得他是认真讲这番话的,虽半懂不懂的,可还是点了点头,乖顺地应了声:“知道了。”
跟着,与鲧问它可要睡下了,它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夜间消遣,还不如早早睡了去。它就点头说要卧下了,还问与鲧也睡吗。与鲧倒是想再翻几页书册,打发一会儿时光才卧下,就答它说自己先不睡着了。不想它倒赖了起来,非要他陪着它也卧下,说它今儿晚上就是不爱一个人躺着。他这会儿倒拗不过它了,被它赖着,就不想逆了它的心思,反倒是想要满足它开口求的事。
与鲧也就除了鞋卧下了,想了想,不如今晚上就不要和衣躺一夜了,便又坐直了身,将外衣除了,顺手一抛抛至脚底,跟着只着亵衣亵裤,还钻进了布衾里,侧了身向着这小芝,还将盖过他后背的布衾掖了掖边。就这么,一芝一神就被“囚”于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小小巧巧的一方铺盖内,竟有些叫人心思波动的奇异东西在不停地挠着他们,这回也不仅仅是挠上了与鲧的心,连带着这小芝也沾染了这波动,连带着它也被一种它从未感知过的情感给挠上了。
这小芝忽地有一阵心慌,从来也不知“臊”是哪种感受的它这会儿脸上竟有些热得慌,它转了身背对着与鲧,还跟他讲:“我要睡了。”就这么简单交待了一句便想要索性睡去,可向来好眠的它,这会儿倒又睡不着了,可纵使它睡不着,它也不肯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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