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鲧,瑞草》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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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楼里的与鲧与瑞草用完了午膳,倒是想好了要去哪处消这炎热的下昼。听说这城城北有间老字号的瓦肆叫汴安瓦舍,里头表演剧目杂耍等等众多,下午的前半段有嘌唱,后半段有杂剧,就是不知今日演的是哪一出大戏,到了晚上还有乔影戏与杂技。他俩想着不如就去那汴安瓦舍一直呆到晚上才回樊府,据说里头还用溶了硝石的水制冰,各个角落里头都摆了大盆的冰,还用架子架了门那么大的蒲扇朝堂内鼓风,那可不就是消夏的最好去处吗?
既想定了,便往那处去了。那一路上与鲧就只觉得这芝今日一整日到眼下这会儿工夫都是静得很,也不吵也不闹,很是奇怪,不知它怎的卧病在床三日后,连性子都改了,斯文矜持,与以往那赖皮闹腾样大相径庭,一时间他还有些接受不了。他间或也会问问它怎么了,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它就笑盈盈的,也不肯多说话。
街上一如既往,还是挺多人爱朝它打量的,仿佛一盯着它看了就不爱动弹了、定住了似的。以往与鲧不爱理会街上头的人的眼光,看就看去,管他是男人在看还是女人在看,因为他们看一会儿,就会看见它主动粘到他身上来,围着他、攀着他、摽着他,他多少能觉得满足,那心态就是:你们爱看便看,不过你们看得眼睛都不眨的一个人,还不是总是主动地围着我转悠。
可今日的灵芝稳重了不少,根本不若往常,既不围着他,也不攀着他、摽着他了,非但它不主动,只默默一人在前头走,且他还得跟在它后头或是旁边,这其中的角色有了些微妙的转变。且还是有不少人爱打量这芝,这时候的与鲧就没了一种它是属于他的感觉,且在路人眼中,他倒反变成了一种追随者的身份,往常他的优越感就这么没了。
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大痛快。这芝还浑然不觉,也怪不得它,它还是兀自沉浸在有了副完整皮囊的暗喜之中,哪理会得了周围的这些,别说路人打量它的眼光它感受不到了,就连它最是在意的与鲧心里头的不痛快它也没能感受得到。
直至这晚上初更刚过,他二人才回到樊府,府上守门的小厮认得他们,故而他二人也是出入自由的。与鲧入府后就想着绕道,避开栊湘院,那芝就跟着他绕。哪知在这府上他最避之不及的人还是与他狭路相逢了。他与这芝正走着的府上的这条小径地处较为幽闭的西角,夹道旁树木行行,栽种得井然有致,就因为夏日里有浓密树幕遮蔽,府上主事的怕这府里头的下人中有些丫头和小子们会于这处暗角中做不端之事、坏了府里规矩,故而这处天黑后掌的灯是最多的,夹道旁密密两排,每十步就是一只挑高的灯笼,照得整条小径以及两旁的林子亮堂堂,怕是也没哪对缺心眼的男女敢寻这处林子私会了。
又因这处在西角上,平时府上少有人会打这处经过,倒是静谧得很。那芝没大在这府上逛过,只觉得是绕了大远路,便问与鲧做什么拣这么远的路走,与鲧说晚上散步,对病体恢复有好处。这芝见他事事想着自己,心里很受用,哪知他其实也只是猜忌多疑外加小气罢了。
与鲧本想着这条幽闭小径在这个时刻断不会有人的,哪知迎面就来了那个樊大公子,身旁还带了两个人,看着像是他的知交,衣着也相当华丽。
与鲧不是不能测算预知事情,只是他往常总觉得,唯有不知道来日里会发生些什么才是最妙,这样才有意思,也因此他从未在人类城邑中动用过他这些小法力,觉得没劲,倒不如随境浮沉,经历一些跌宕起伏,那才能体悟得多。
而现如今,他遇上的事却总不遂心,比方说,他哪里晓得入樊府来会最终让这樊家大公子对这芝动了垂涎之意,成日里心思眼神都附着在了它身上,又比方说,他哪里晓得这樊家大公子身旁那人一见着这芝,竟也像是魂儿被一下抽了去似的,怔愣在那处不晓得动弹。如是种种,皆叫他烦郁,一重未平一重添,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第 31 章
两路人在这小径上相向而行,相遇后竟寂然站立,连招呼都还没打,各自心里都不晓得揣着些什么样的复杂心思。与鲧的心思自不用说,就是见这来人既不顺眼亦不遂心,巴不得不用遇上这樊大公子及其友。而樊子因的心思亦是了然,明摆得很,就是垂涎,一心一眼都粘着在与鲧身旁那个的身上,他眼中还带了些灰懒,因为纵有垂涎之意,却自知力不能及,看那二人好好地站在一块,横竖没有他什么事儿,且今晚上也不知怎的,月色如霜,细腻地匀着灯火光亮洒在那人身上,犹如画中人,一派迷人,可这人再迷人也是横竖半分甜头也分不到他头上去,不免心中更添几重不甘,低回不已。
眼神最是复杂的却是樊公子之友司徒琛,先是一阵怔愣,呆立在那处不晓得讲话,后又是有几分不可思议,恍若见到了什么本不该是这人境中的人儿似的,再接着,脸上神情是一阵气恼,再接着那脸上的神色又调了几回。都不晓得他这究竟是哪般意味。
最平静的是瑞草与宝玦。宝玦聪明,很多事但看不语,全都摆在肚子里。而瑞草是傻,全然不知眼下这事是怎么回事,只晓得遇上了这府里的大公子,怕不是也是大晚上的出来散步的,之前与鲧说晚上散步对病体恢复大有益处,而这大公子不是日前听闻他刚回魂还没好利索吗?那应该就是散步来着。
它见是这府上的公子,且有过一、两面之缘,见他一直是副好人模样,那它自然心中没有半点敌意,加之它本来今日心情就不错,于是就笑眯眯地看着他。
它笑眯眯的,那樊公子更是移不开眼,继而与鲧就偏头过去看那芝,发现它正含笑看着对面那樊公子,心头一把火起,只对着那樊大公子说:“樊公子,夜渐深了,我与师弟先行回阁里去了,你保重身子要紧。”说毕,即扯着那株“非时而笑”的芝走了。
真是离谱得要紧,难道它不晓得不能混对着外人笑吗!
那樊大公子也只得任由人被拉走,还转了身朝着他二人远去的方向望着。他这晚上与司徒琛他们出来走走,确只是为了散散心,在夜色中走走,也好一疏连日以来胸中的郁结之气,哪知竟遇上了这几日以来一直记挂着的人。樊子因听闻瑞草染疾,在他们住的那处阁中静养,他倒是常常动那个心思想去看那个于小师弟的,无奈于师兄那尊门神似的人物总挡着他不让进去。这晚上得见瑞草本人,也好,虽然又勾起几重心思,可到底见到他是精神的,病好了便好,也少了他几分挂心。
樊大公子自顾地望着他们背影,直至被身旁那个司徒琛扯了扯衣袖才翻然转醒。他望向司徒琛,本以为他会问自己: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绝色?哪知他也只是说:“走吧,别看了。”
那头与鲧扯着那芝回至阁中,那芝到这会儿才隐约觉察到一些身周氛围的阴冷,完了,这黑熊精似有隐怒,它打了个颤,坐在他们那间厢房中的圆台旁,偷望了一眼那骇人的黑熊精,想看看他这是怎么了,竟怒得这般。
与鲧见它偷望自己,自以为它是心虚着。他今日这一整日胸中都有一股子郁忿之情不得排解,先是这芝平添了几分姿态,有意无意中挠得他心下更多几分难耐,本已“相安无事”多日,只为了怕它受苦,他即按捺住了自己对它的各种念头,今日却又见它添了几分姿态,豁然,将他心中一直隐忍着的给倏地又勾了出来,像开了洪闸般,怎生忍也忍不尽;再是白日里在外头时,它又多了几分稳重,行事竟也“端正”起来了,少了平日里粘着在他身上的那股子赖皮劲儿,弄得他一时间适应不了,觉得自己与它倒像是“亲极反疏”了,心中就一直有些不大痛快;再后来就是在这府上遇上了那什么公子,就算它蠢钝、不解事,可它笑什么笑,有什么好对着那人笑的。
几重怒意于胸中回环往复,画面历历于心中叠见层出,他拎起了那芝扔上了这厢房中的那张榻上,与平日里对它极尽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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