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雪》第129章


杀手嗤笑了声,摇了摇头,无奈笑道,“月家的杀手为了达成目的,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我并不畏死,可你很幸运,眼下的我尚有想要再见一次的东西,所以我暂且不会再对你出手了。”
衣轻尘也不知该如何接下这句话,便干脆不再搭理此人,转头与朝雨说道,“这边的案子你让守在红姑家的捕快来负责吧,你与我们一并回客栈去,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朝雨望着月下衣轻尘略显疲态的双眸,只觉得眼前景象似曾相识,好像十数年前,在长公主的寝宫之中,衣白雪说出“我要带走玉琅王冠”时,便是这样的眼神。
朝雨莫名的就有些慌了,“你应当不会再做傻事吧?”
衣轻尘愣了愣,他方才确有一瞬产生了想要奔赴京城,与国师决死的念头,但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也是徒劳的,很快便放弃了,他想与朝雨说的是关于梦貘与真真的志怪之事。
他冥冥中觉得带走鬼面郎君的红裙女子应当与真真是有些牵连的,因为真真先前许诺过他,会找另一人来代替她的位置。红裙女子不仅能凭空出现,还能凌空拨弦,这种可不是寻常人类能够做到的境界。
若非受真真所托,这样的非人存在又为何要插手这些事呢?
衣轻尘心中乱糟糟的,只与朝雨交待了一通自己的盘算,便觉得脑袋凭空疼了起来,连带着脚步都有些趔趄,花沉池忙将他搀住,探手摸了摸衣轻尘的脑袋,“烧了。。。。。。”
衣轻尘将脑袋搁在花沉池胸口,轻叹了一口气,无所谓道,“我便这孱弱体质,改不掉了,睡一夜便好。。。。。。”
朝雨觉得深夜露重,一直站在凶案现场任凭衣轻尘吹阴风也不是个事,便拽着躺倒在地的杀手往红姑家去,杀手却直勾勾地盯着衣轻尘与花沉池二人,一面被朝雨拖走,一面嚷嚷道,“喂,这便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断袖吗?”
朝雨当即将他的脑袋重重一拍,“闭嘴!”拖着他去寻守在红姑家门前的几名捕快,交代了一番荷姑的事,又领着捕快回了荷姑家,这样方才算是将野村的凶案交到了江陵衙门手中。
朝雨得了余暇,正准备问一问衣轻尘准备与自己说些什么,结果就发现衣轻尘已在自己去红姑家的这段时间里,倒在花沉池怀中睡去了。
花沉池面上的神情似有些愧疚,朝雨蹙了蹙眉,正纠结着要不要将之喊醒商议正事,却在看清衣轻尘纵使睡着也眉头紧锁的模样时,无奈地叹了口气,朝花沉池招了招手,轻声道,“抱着他,回去吧。”
回去客栈的路上,朝雨将杀手给放了,因着他体内有花沉池种下的毒,若他再敢闹出甚幺蛾子,花沉池随时都能取了他的性命,杀手对二人突然开恩般的举动倒也未有表现出如何吃惊,反倒十分自觉地与二人抱手表达感谢,潇洒离去。
期间未有出声惊扰衣轻尘的睡眠。
待得杀手的身影没入夜色,朝雨方才意味深长地望了花沉池一眼,花沉池默默垂眸,将抱着衣轻尘的双手紧了紧,进入江陵城中。
暌违许久的漫长梦境,梦中不再是无量静海,也不再是青山竹林,而是一间色调清冷,挂满戏服的房间。昏黄的铜镜前,坐着一人,站着一人。
坐着那人正提笔在自己的眉眼处上着颜料,站着那人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衬,不时咳嗽几声,目光始终停留在铜镜上,面色忧虑道,“当真不会被认出来吗?”
坐着那人闻言搁笔,转过身来,绘了妆的半张脸正是妩媚动情,未加修饰的另外半张脸却能看出是个男子,与江止戈有着八分相似。竹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你果真厉害,上了妆后简直是另一个人。”
江九曲得意地昂起下颌,亦笑道,“只要我愿意,谁也辨不出真假。”竹取闻言又咳嗽了几声,颇为担忧地望着面前嬉笑之人,“九曲,你。。。。。。”江九曲疑惑地“嗯?”了一声,竹取思索半晌,摇了摇头,未再多说什么。
光景转瞬,依旧是那个房间,那面铜镜。
江九曲正坐在镜前含笑地清洗妆容,竹取则坐在床榻之上,唇色泛白,笑得虚弱,“听闻今儿的演出十分成功,你果真很有天赋。”
江九曲将耳铛摘下放入匣中,闻言勾起唇角,眯起双眸,翘了个兰花指,唱道,“究竟是君弃奴家去,功名登高楼,不见眼底决然意,一道白绫啊,誓天意。。。。。。”
竹取闭目听了一会,认可道,“唱得竟是比我还要好了。。。。。。只是,台上台下,莫要入戏太深。。。。。。”
镜前,江九曲望着自己的脸,惨然地笑了笑,没有应答。
“你当真不打算回家去吗?”竹取突然出声问江九曲,“有家的时候,多陪陪父母兄弟吧,莫等到似我如今这般境地,再追悔莫及。”
江九曲摇了摇头,“不回去,也回不去了。”
竹取试探着问道,“你和他们吵架了?”江九曲却觉得有些好笑,“如果真的只是吵架便好了。。。。。。”竹取便更加好奇了,“那。。。。。。回去道个歉?总会有办法的。”
江九曲伸手托起自己的下颌,细细端赏起镜中的自己,“奴家啊,回不去了,这张脸,这双手,这颗心,都回不去了。。。。。。取郎,奴家问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你与辉夜姑娘不是亲兄妹,你当如何?”
竹取咳嗽了几声,眼皮跳了跳,责备江九曲道,“说了让你莫要入戏太深,正常些说话。”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辉夜,她本就不是我的亲妹妹啊。。。。。。”
江九曲闻言愣了愣,竹取却笑得颇为欣慰,“这很重要吗?她是我的家人,从父母将她带回家门的那一刻,她抱着我的腿笑得那般开心,唤我‘兄长’时,她究竟是仙,是人,还是灵兽,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一切都离我而去,陪在我身边的家人只有她啊。。。。。。”
“这样啊。。。。。。”江九曲闻言喃喃地低下头去,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倏而苦笑两声,“那若是她骗了你呢。。。。。。”想了想,似觉得有些荒唐,便摇了摇头,自行止住了这个问题。转而从柜子里取出一叠折子戏递给竹取,“这是辉夜新写的戏文,说的是一个弑兄杀父的疯女人的故事,我看着挺喜欢的,可惜管事的不给唱,说是太可怕了,不适合孩子们听。”
竹取随手翻了翻戏文,品味道,“不经意间得知自己并非家族亲生的孩子,便觉得自己曾经所享受的爱都是虚无的,觉得身边的人都在欺骗自己,这样的人会否太贪心了呢?她虽不是个疯子,却是个十足的自欺欺人者,她是有多狠心,才会看不见家人待她的好,只想着自己被骗呢。。。。。。这样的人,往后注定只能活在痛苦之中吧。”
未将戏文看完,竹取便将折本合上,丢到一旁,不欲再看下去,“确是个疯癫的戏文,大抵只是辉夜发泄情绪的产物。。。。。。”江九曲闻言托着下颌,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本戏文,“你就不好奇这个女人的结局吗?”
竹取摇了摇头,因着咳嗽剧烈,便躺下身来盖好被子,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江九曲看着如厮痛苦的竹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第97章 牵梦之术
光景再转,周遭的景象竟是变作了一座古老的高墙院落。
衣轻尘正站在一座苍老且枯的花树下,枝丫并屋檐上都压着厚厚的积雪,一个穿得十分臃肿的小男孩从大开的厅堂内跑出,在院落中的雪地上留下一连串小脚印来,一个身着红裙的侍女不紧不慢地从他身后跟了上来,似是在小心翼翼地看护这个孩子,孩子却并未等待侍女,而是一口气奔至院落的大门前,冲入一个男人的怀中,“爹爹,爹爹!”
男人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抬眼将目光投向厅堂,往那处招了招手,“九曲,你也过来。”小男孩的目光追随着男人向后望去,一名衣着相貌都与小男孩极为相似的男孩正胆怯地站在厅堂门后,闻言方才小心翼翼地跨出门槛。
江止戈看不下去了,便三两步跑了回来,握住江九曲的手腕,将他往男人那处带。
直到二人一并走了过来,男人方才从行囊中摸出两包热乎乎的糕点,递到二人手中,满面欢喜地夸赞江止戈,“九曲啊,你可得多向兄长学习,今次他课业又得了第一,可真给我们江家长脸。”
江九曲抱着那个有些烫手的纸包,闻着其中逸散的甜香,露出个羞涩且骄傲的笑容,点头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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