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雪》第225章



当然被牺牲掉的那些人也不是必死无疑,能否活下来取决于他们的运气与能力,毕竟连衣轻尘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出去,可他也委实不想当这个恶人。
这种时候,便不得不承认独孤先生观念的正确了,为了大局着想,必须做出牺牲时,所有人都不愿去做恶人,那么就必然要有一个心善些的出来背负骂名,衣轻尘也很清楚,牺牲者不是物件,他做出选择时必将受到内心的谴责,同时也会对他们怀有一辈子无法抹去的歉意。
饶是如此,一个时辰后,若是还没有进展,他便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第159章 密林之夜
因着草木繁茂的缘故,林中的天色较外头暗的快些,入夜,永远是最危险的。
衣轻尘深谙暮色中危机四伏,又见众人面色惶惶,不敢入睡,便同花沉池还有白公子他们商量起守夜之事,最后敲定,上半夜由白公子和齐云公子来守,下半夜则由衣轻尘和花沉池来守。
之所以未有安排洛神婢,是因为她毕竟是个姑娘,他们这群大老爷们总得照顾些姑娘家,否则让姑娘守夜,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去呼呼大睡,未免有些不太像话。至于那位柳公子,见到尸块后便已经瑟缩回了人群,更是派不上用场。
衣轻尘越看柳公子那副窝囊样,越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究竟还有多少宗门世家没有把剿灭食髓教一事放在眼中?
最后一抹白日的光亮泯灭于树缝之间,衣轻尘俯下身来燃起篝火,一个时辰的期限已经到了,却仍旧没有变数来打消他的决断,看来食髓教也打算继续静观其变。
这样就很麻烦了。
入夜时的林间阴风更甚,衣轻尘躺在树下歇息,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没想到竟会这般冷,他本是想着少穿些行动也能方便些,是以临行前还刻意脱了一件,没想到反而将自己给坑了进去。
便与花沉池挨得近了些,再近了些。
花沉池也因此注意到了衣轻尘似乎很冷,便将外套脱下为衣轻尘披上,又从背后一把将之抱住。
平稳的呼吸声从身后响起,衣轻尘能感受到花沉池已经浅眠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从他的位置放眼望去,能够看见一排倚着树干休息的宗门世家后辈,火光分明很大,营地的最边缘却仍旧笼在阴影中。
白公子抱剑静坐,齐云公子在篝火旁燃了一支香,白公子将那香望了两眼,笑问道,“这是何香?”
齐云公子便道,“是宗内安息助眠用的香,我见大家都有些疲累了,便想燃上一根助眠,且一根香燃尽正好一个时辰,以此计时倒也准确些。”
白公子不再言语,继续合眼静坐,齐云公子便坐在一旁用粉包调制香料,温热的香息绵延入鼻,游走经络,果真令衣轻尘的心情平缓了许多,倏忽间,竟也睡着了。
“小七,小七。。。。。。”
衣轻尘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是从一张竹榻上醒来的。
掀开被褥,想要翻身下床,却发现腿也变短了,完全够不着地,只能扶着床沿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循声出门,见到了一个正在翻晒果干的女人,女人的脸被一团黑糊糊的雾气笼着,已是看不清了,衣轻尘并未起疑,仍是乖巧地凑了过去。
才靠近了些,便有一个穿着花夹袄的小姑娘从女人身后探出头来,奶声奶气地问衣轻尘,“哥哥,这次你回来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衣轻尘有些不明所以,“回来?走?”
女人拍了那小姑娘的脑袋一下,嗔怪道,“阿娘怎教你的?不可以只想着自己。”
小姑娘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女人转而伸手揉了揉衣轻尘的脑袋,柔声道,“小七,你想回家吗?”
衣轻尘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回家?我。。。。。。有家吗?”
女人便道,“你有啊。。。。。。”
衣轻尘垂下脑袋,思索起来,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只隐约觉得自己的家早就没了,根本不可能还回得去,是以摇了摇头,“我的家早便没了。”
女人默了默,蹲下身来,问衣轻尘,“那你想阿娘,爹爹,还有兄长、阿姊、弟弟妹妹们吗?”
衣轻尘有些愕然,再抬头时,身旁已围了一圈人,从身形来看,应该就是女人口中说的那些人,可是他们的脸都被黑气笼着,什么都看不见,衣轻尘却并不害怕,只诚实地摇了摇头,“我连跟他们在一起生活的记忆都很模糊了。。。。。。谈不上想,只是个念想。。。。。。”
“那小七你。。。。。。”女人突然一把将衣轻尘搂入怀中,颤声道,“一定要好好活着。。。。。。”
衣轻尘十分错愕,明明都没弄清楚是怎一回事,可一听见女人的哭腔,一股莫名的情绪便涌上心头,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双手下意识回抱住了女人,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女人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最后那句话,衣轻尘想要张口问询,却发觉周遭一圈人都在默默地擦拭着眼泪,心底便更加难受了,这究竟是怎一回事?
他还想继续追问,女人却突然将他推开。。。。。。
身子陡然被人一推,衣轻尘从梦中惊醒,眼睁睁看着一把匕首擦着自己的鬓发刺入树干中,还差那么一丝一毫,就能直取自己的性命。
究竟是何人刺来的,却没能看清。
营地内已陷入一片漆黑,显然是有人刻意将篝火给扑灭了,后辈们惊慌失措的问询声与杂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块,完全无法从中辨别出方才行刺之人的脚步声。
这般乱,实在是太容易给食髓教以可乘之机了。
衣轻尘赶忙出声吼道,“都冷静一下!”众人方才渐渐息声,却仍不时会有一两句低语冒出,衣轻尘站起身来,在一片漆黑中找人,“白公子?齐云公子?”
没有回应。
究竟是怎一回事?
衣轻尘捂着脑袋,摸索到了篝火旁,取出火折子,打算重新将木柴点燃,可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因而心下起疑,探手摸了摸那些木柴,才发现木柴全都湿透了。他用手沾了些木头上的水来闻,不是血,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可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只好问众人,“你们谁还有火折子?或者打火石?”众人纷纷回应,衣轻尘便道,“都点上。”
方寸之间,火光骤亮,虽然比不篝火,却也能暂且映出一方视野。
衣轻尘便借着这般火光,从旁边捡了些枯枝枯叶,重新燃起篝火,以防万一,又在东西南北四角各安放了一团,如此即使灭掉一个,还有四个能够照明。
周遭既亮,衣轻尘便开始清点人头,一遍数下来,发觉少了四个人。衣轻尘有些难以置信,又重新数了一遍,果真少了四个。衣轻尘未有多言,只围着营地走了一遭,发觉西边的铃铛线已经被人切断了,铃铛也被碾入了土内。
衣轻尘盯着那沾了土的铃铛看了许久,回过头去问众人,“你们今夜可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众人对望片刻,皆是一脸茫然,衣轻尘又重复了一遍,“当真没有人听见?”
这次才终于有人肯站出来。
站出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少年,长相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并不起眼,身上穿的倒是锦衣华服,看来又是一位世家子。
少年往前走了两步,支吾道,“我。。。。。。我见到。。。。。。火,是那位齐云公子熄的。”
花沉池突然蹲下身,将篝火边那根已经烧尽了的残香捡起,放在鼻端嗅了一嗅,淡淡道,“安息香的成分很高,很容易便会让人睡死过去。”
衣轻尘闻言,又问道,“那篝火上的香料是什么,你能闻出来么?”
花沉池俯下身,从篝火堆里拾了根木头出来,凑近了些,嗅了片刻,若有所思道,“尸油。。。。。。”
在场众人无不愕然,唏嘘还未平息,突然又有人开口道,“你们看,尸块是不是少了些。。。。。。”众人转头去看堆放尸块的地方,因为尸块本就是晦气之物,是以堆放的时候只尽量放在了偏僻些的角落,无人留心,无人靠近,丢了也很难第一时间发现。
“尸油。。。。。。”洛神婢突然幽幽地开口道,“用特定邪法熬制出的尸油,点燃后能够吸引方圆数十里游荡的鬼魂,令鬼魂夺取生人阳寿,以达到兵不血刃而取敌首的目的。。。。。。”
一番诡异的言论,配上洛神婢那阴惨惨的面色,当真有些可怖,衣轻尘半信半疑地问道,“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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