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娼》第36章


文无隅赶紧小跑几步,近前才发现一干人埋着头大气不敢出,唯有王爷晏然自若。
宦官也是官,手中握着天子圣意。
一群人齐刷刷跪地俯低。
旨意言简意赅,正如渊澄料想的那般。
有人揭发昔日怀敬王倚权枉法、残杀无辜,暂免他大理寺卿一职,禁足王府以待后察。
三两句宣完,渊澄双手举过头顶领旨。
那老太监老于世故,趁这档子压低腰凑近他,细声禀话,“揭发王爷的是大理寺少卿徐大人,王爷可得当着心!”
渊澄莞尔,低声道,“多谢赵公公提点。”
老太监经年累月地俯首为奴,腰背已驼成自然,他回身朝侍卫摆了摆手,蹒跚着步子踽踽而去。
候命的侍卫齐步散开,分别把守住进出王府的各个府门。
旨意表述明确——禁足王府,不是书房卧房也不是柴房,王爷在自家府里仍享受自由。
其实这和渊澄平时无差多少,不同的是从此起他是待罪之身。
文无隅显得很是愁肠百转,面对一席饕餮盛宴食不甘味,面前白饭快被他搅成白粥。
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渊澄眉头一皱,伸手过去拿银筷敲了敲他的瓷碗,
“你愁什么。”
文无隅神思被拉回,忙低头扒进几粒米,一边斜眼偷觑,他才发现王爷一如常态,甚至整个人悠哉无比。
“王爷不愁吗?”他开始正常进食。
“愁又如何?”渊澄面不改色。
文无隅语塞。
王府现在由羽林卫把守,大大小小的出口都有拦截,深院高墙,府里的人插翅难飞。
何况就算飞出府去,那坟堆底下掩埋着枯骨腐肉是不争的事实。
渊澄只当他颦眉蹙额的样子是为自己出不了府,无法联系那些收了钱还未办事的江湖人,遂不再理会他。
没想文无隅猝然拍案而起,紧紧盯着他,眼眸里光华灵动,
渊澄轻微一震,情不自禁挺直身,
听他道,
“那些荒坟已是死无对证,可林屋里的刑具万一被搜出来,王爷可就口莫辩了!”
渊澄想了下,点头,“有道理,你意如何?”
文无隅复落座,边道,“咱们趁夜挖个洞埋了。”
渊澄又是点头,嘴角微微勾起,“好,听你的,今晚就行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圣旨尚未在渊澄手里捂热,坊间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
从街头到巷尾,有的说王爷被软禁,有的说王爷被下狱,更甚者四处宣扬王爷被就地斩首。
一时间城民鼓噪而起。
郊外破漏茶寮。
谢晚成呷茶赏景,不过周遭尽是野草,他赏的是对坐连齐的惴惴不安。
那日交手之后,连齐当真没再跟踪他,可隔日又悄然出现。
城外偏僻地有处小村落,不曾想隐藏于穷阎漏屋都能被他找到。
“哎,”谢晚成轻踹他一脚,“你家王爷都就地问斩了,你不回去看看?”
连齐看他一眼没说话,仍在自我挣扎中。
王爷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他不信讹传。
可把谢晚成看得发笑,提议道,“要不我做回好心人,陪你去王府走一趟,要是王爷果真命丧黄泉,你也用不着再跟着我了。”
连齐又看他一眼,却稳坐如山。
谢晚成这时站起,弹弹发皱的衣裳,两道眉挑了挑,“走啊!”
连齐于是也便起身,二人一前一后徒步入城。
王府门口隔老远藏着几个鬼鬼祟祟的好奇百姓。
倒是有大胆的。
大胆到站在正门口和手握长戈的羽林卫理论。
连齐定睛一看,正是文曲那厮。
“我就进去看一眼,就一眼,你这人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呢!”
“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反正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任他如何地撒泼打滚,交叉的长戈还是一丝不苟地坚守阵地。
这番闹腾劲终于惊动大人物。
“吵什么?!”来人银盔的头顶有束红缨,面色黝黑,一吼起来声震八方。
连角落的百姓都吓得落荒而逃,更别说迎面遭斥的文曲,险些左脚踩右脚摔个人仰马翻。
幸亏武曲及时扶住他。
“我…想进去……”文曲气虚,声音弱地还不如只蚊子。
“你想进就进?!”此人瞪起眼来,眼白几乎占据整只眼睛。
文曲从未见过如此凶神恶煞之人,可一想到主子生死未卜,他也只好拼了命地让自己发出声音问上一问,
“那…王…爷…真…死…了吗?”
那头领不止一副好嗓子,居然出奇地讲理,难为他侧了下脸把头盔甲里的耳朵朝文曲方向,仔细听辨他的话声,
见他说完后半个身子苟在另一人身后惊恐万状的没出息样,那头领语调未改回道,
“谁跟你说王爷死了!你们这些市井小民,别整日的听风是雨!王爷只是禁足,禁足可懂?!”
文曲忙不迭学小鸡逐米一顿点头,“我懂,我懂!”
“懂就赶紧走!小心刀枪无眼!”头领亮了亮腰间佩剑。
“是…”
文曲连声道是,吓得不敢站直,缩手缩脚地紧忙拉着武曲跑路。
第43章 
怀敬王府较昔日宰相府阔达,特意拓建后府,将紧挨旧宅的一片小山林改建成府内园林。
这片林子不够大却也不小,蹊跷在于地形,放眼望去一式一样的古树鳞次,甚至分枝也几近无差,不可不叹天公造物之鬼斧神工。
入夜的古树林愈显神秘幽深。
往常府内每隔一炷香便有侍卫巡夜。
今夜要做大事,渊澄提早下令巡夜由一炷香延长至半个时辰。
“灭火。”
一声低语,火折子扑灭,一臂之外不见人影。
远处小片火光悠悠跳跃,楼阁小筑倏隐倏现,一队巡夜侍卫路过。
“王爷,王爷…”
弱气弱声的呼唤。
渊澄拢眉,刑房距此不过五十步远,也能被文无隅整出幺蛾子。
让他挖坑,偏要自告奋勇去拖刑具。
巡夜队尚未走远。
“原地等会儿。”渊澄吁气回他。
“…快滑下去了…”文无隅颤着声呼救。
林屋后是个落叶堆积的斜坡,方才火光毫无预兆地熄灭,突然他感觉双眼浑如瞎了般,一紧张脚下陡然踩空,此刻他一只手扒着随时碎裂的老树皮,另一只手上的铁锤无情地拖他往下滑。
多大点事,即便滚下斜坡也伤不着半根汗毛。
“可以了。”渊澄低道一声,提步往声音方向去。
火折子打亮。
渊澄接过铁锤,在老树皮断裂的一刻及时拽住了文无隅衣领,一把将他提起摁树上,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摇头。
毁尸灭迹是文无隅提议的,一到正经干活就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无甚用!
文无隅回头瞅了眼,讪讪一笑,解释道,
“吾只是担心翻下去的声音过大惊动侍卫。”
壮汉弓着背站在三尺深的泥坑里埋头刨土。
渊澄递去一把铁铲,眼神不善地睨他,
文无隅默默接住。
土坑到七尺深时,渊澄喊了停。
三人陆续往林屋运刑具。刑具事先已拆卸下,现下不过一堆废铁,方便提拿。
唯一有形的是一条棘鞭。
渊澄握手里随意挥了一把。一旁抱着块厚铁板的文无隅冷不丁气息一紧,他认得这鞭子,曾在戏台上鞭挞过他。
渊澄抿起嘴角,笑外之意弃之可惜,他朝文无隅扬了扬手,
“要不要再玩次?”
壮汉一个抵十,两肩脖颈负重累累,凡能挂的都挂身上,手和胳臂还揣许多,兼顾举火折子照明,如此大能之才实属罕见,他没留意到王爷正把玩棘鞭,顾自打前头走。
屋里渐暗,文无隅退到门口,笑得敷衍极了,
“王爷素来不好这口,咱们还是抓紧些吧。”
“谁说的,”渊澄收起鞭子,俯身捡根铁棍,“以前不得空,懒得费事罢了。”
文无隅发出几声模糊音附和,心知不可继续这个话题,万一王爷当真寻思起来,玩的花样怕是非比常人。
正当刑具入坑准备掩土时,渊澄忽然嘘了声。
巡夜侍卫方过去,难不成又来一队?文无隅往向远处楼阁,迟迟不见火光。
“把火灭掉,蹲在里面别动,屏住气。”渊澄急急吩咐壮汉。
文无隅慌忙回头,下一刻突然感到脚下踩空,耳畔一阵风呼过,倏地又站稳住,他惊道,“王爷…”
“闭气。”
“怎…”
“叫你闭气!”渊澄略躁地沉声道,一把将他的脸按胸前。
文无隅不知自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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