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娼》第70章


又听齐玦问道,“在那之前我该做什么?”
“你领一干善察士卒,潜伏在皇城各个出口,防止有人趁乱报传边关。”
说到这渊澄话头一转,肃然问齐明秀,“你可知你坐上皇位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齐明秀微怔,见三人皆注目于他,吞了口口水,面色倏忽变得凝重,稍稍思索他道,“手握兵权的钟氏家族。”
“对,”渊澄两道长眉欣然舒展,若是齐明秀开口便说铲除逆臣,改朝换代,他只怕要吐血而亡,
“你记住,殿前百官暗怀二心朝野传言甚嚣尘上此中混乱都可徐图良策,唯有那半国之兵必须先制臣,外患一定内忧也便不成问题。”
“该怎么做?”齐明秀目光鲜少的诚挚。
渊澄沉眉,语气不甚笃定,“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兵行险着,要点在于一个快字。”
文无隅袖手旁观坐一边,脑子却没闲着,他饶有兴致地将前尘往事粗略过一遍,听渊澄如此说道,灵光一现,掀起眼睑看一眼,他猜测,那‘快’字当中,应当还藏着个‘骗’字,于是指甲也不拨了,漫不经心地竖耳听着。
渊澄少顿一息,接道,“此计太监总管赵公公能帮上大忙,由他亲携圣旨前往边关,传召钟彻人等回京述职,于回京路上埋伏,就地掩杀。因此这件事,在钟启俞退位的同时刻不容缓。”
言罢一室肃穆,无论,如何万无一失的计划,铤而走险的奇招,到真正施行的时候,变生不测也犹未可知。
这厢文无隅施施然站起,轻弹衣裾,边走向门口,宛然事不关己,却是心中亦有所悬牵,万一事败,父母的性命也将陪送。单只为此,他由衷希望这一行人一举成功。
此时传来一阵车轮声,连齐驾着马车复回,屋里的气氛一时缓和下来。
文无隅打开马车门先行瞧了瞧,瞬间傻眼,车厢挤得满满,茶具餐具一应俱全,他看一眼要动手搬东西的连齐,低问一声,“你会做饭?”
连齐手一顿,轻声回道,“会一点,将就将就。”
文无隅无声笑了笑,不再二话,伸手去拿起茶案上忒大的紫砂壶,却发现沉甸甸的,掀开一瞧,里面盛满了已经凉透的茶水,不禁又看一眼连齐,暗暗赞叹此人还挺细心。
见二人忙碌,齐玦不好干站着,便加入搬运行列。齐明秀也自觉,跟着帮忙去了。
剩渊澄一个,干站着杵门边。
他其实得唤齐玦一声舅舅,可他知道不可能,因此王爷架子还是得摆,阶位之别还是得分。
待到整束得差不多,渊澄才挪了脚,亲自给四人斟茶递水。
屋外日斜,余晖灿灿,热气随之渐渐消散。
文无隅流一身汗,手中托茶盏,倚靠门框放眼远望。
门外四匹马交颈厮磨,满目落日金光,四野草虫嗡鸣,他竟恍惚间生出些如此也好的错觉。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多少人心之向往,然也只是向往罢了。
一声清咳将他唤回神,听见王爷道,“连齐,你随凌将军走一趟,照我之前吩咐你的安排下。”
连齐喏喏应声。
齐玦便提声告辞,同时拉齐明秀起身。
文无隅回头看了眼,正见齐明秀浑身不情愿,他淡淡掠开目光。
齐明秀扭捏了会儿,才怏怏迈步,骑马跑出老远还频频回望。
文无隅暗暗失笑,齐明秀针对他只因一个情字,无可厚非,要说罪魁祸首,可不正是身旁这位王爷。
“晚上你就住大的那间。”
总算清净,渊澄踌躇半晌挑出个话头。
“那王爷呢?”文无隅勾唇,露出一抹薄笑。
“我也住那边。”
文无隅哼哧笑出声,抬脚走出门去,“王爷不怕明秀公子动刀,吾可惜命怕得很呐。”
渊澄拢眉,缓步随后,“我会同他讲清楚。”
“讲什么?”文无隅稍停一步,玩味得看他,“讲王爷你始乱终弃,拿江山做弥补?”
渊澄一口气堵在喉咙,斜眼别他,今时的文公子,话里带刺话外藏音,不容易对付。
信步好一会儿,他才长吁一气,怨道,“你若是早早坦言进王府的目的,许多事我也不会瞒你,也不至于今日情境。”
文无隅闻言一愣,这话倒是怪起他来了,于是敛笑板脸道,“你此刻所想,不代表曾时也这般作想,又岂知吾直言相告之后,吾等三人不是被点了天灯或是下了大狱?王爷对自己的手段如此不自知么?”
渊澄又是胸口一闷,气生得不甚明显,只语气颇为忿忿,“你就不能对我好点,非要气我才高兴,半个月都没见你好脸色!”
文无隅两道墨浓的长眉突地一抽,凑脸向他,旋即舒展开,与右眼一同弯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像这样么?”
渊澄神色一凝,掀他一眼撇开,无声叹气。
文无隅见状这回是真笑起来,陶然负了手放背后,迎着斜阳款款而行。
渊澄越发觉得无奈,见他果真不在意自己曾经隐而不言,心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便欲将身份如实承认,算作‘将功赎罪’,转念又想此君嘴里必是又没什么好话待他,实属自讨苦吃,遂按下不提,转而言他,“你这是去哪里?”一眼望去野旷草绿,离木屋越来越远。
文无隅道,“不是说有湖吗?看看去。”
渊澄环顾一眼,蹙眉道,“怕是有些路,骑马找吧?”
文无隅没停脚的意思,“吾以为不远,走走何妨,王爷嫌麻烦的话,请便。”
渊澄枉作好心,只得敛声默默随行。
走出大约三里,一声鸟鸣划破静谧,尖锐又突兀,这一声仿佛狼烟信号,紧接四下鸣声荡荡悠悠。
五十丈外白鹭振翅,一阵清风惊掠野草。
文无隅停住脚步凝望,不远处草丛窸窣起伏,倏忽一只白影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只见半空中一群白鹭从容鼓动蓑羽,慢慢并列成行,朝着天际渐去渐远。
直至空中只剩一串白点,两人才收回目光。
齐明秀口中的湖泊,就在一片矮草后。
文无隅忽而坏笑道,“王爷可知那是什么鸟?”
渊澄挑眉复朝天际望一眼,“我只知草长平湖白鹭飞,风日晴和人意好。你要说白鹭分多种,确实难住我了。”
说罢歪头瞧着他,文无隅嘴角微勾,兴致好的时候,眼睛格外明澈,直把渊澄看得心里痒痒,听他道,“原来王爷不是不辨菽麦,是爱胡乱断章凑句。”
说着二人已至湖边。
夜幕下的湖水如墨蓝,涟漪浮漾,偶有鱼群跃出水面嬉戏。
渊澄撩衣坐下草地,顺手拽住文无隅。
文无隅干脆躺倒,枕着一只手臂,眼睛半眯。暮风轻抚,夹杂着丝丝凉意。
渊澄侧过身,支手撑额,另一只手悄悄牵住文无隅,指腹轻摩。
文无隅起先没在意,渐渐地,那只手开始往他脸上来,颌线、嘴唇、鼻尖、残了的眼睛,他乍然睁开眼,眸光一闪,撑地坐直身,附上个邪气的笑,“听说王爷不会水!”
渊澄怔一瞬,立马意会。
文无隅已经提脚往湖水跑,没出几步却被横腰拦截,一霎间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片灰压压的天空。
一静一动之间气息也不稳了,面前一双眼铮亮,如狼似虎,他一顿一顿道,“此情此景、难道不是该、诗兴大发,而非、兽性大发么…”
渊澄弯眼笑,伏地头对他耳语。
任是郎心如铁,坚不可摧,晚霞可证明,一抹不由自主的赧红从他耳根慢慢爬上双颊。
注: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来自王维的诗句。
草长平湖白鹭飞…来自宋、徐元杰。
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
风日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
第87章 
渊澄和文无隅在湖边厮混的时候,齐玦等三人正当与百人分队秘密安排具体事宜。
齐玦治下有方领军严谨张驰有度,深得旗下兵士推崇。
二人对外宣称是叔侄关系,而齐明秀自到江南道半载,入乡随俗适应得极快,平日里勤加练武之外,和底下士兵常有切磋,一来毫不吝啬习武心得,二来确实技高数筹,因此士兵们对他也心怀敬意另眼相看。
单从这点来看,齐玦万分之满意,可渊澄的到来,却让齐明秀宛如变了脾性,浮躁、任性,对此齐玦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
“明秀怎么心不在焉的?莫不是思春啦!”
百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连齐该交代的业已交代清楚,将散场时有人出声打趣,引起众人一阵窃笑。
军营生活…就是如此,耍嘴皮过过瘾?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