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长安》第2章


霍义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冷哼道:“这个祁卢还真是……”
“石岭夹在白头山和孔雀岭中间,后头靠着镇北关,进出只一条路,咱们打不出去,他们要攻进来也绕不了路……”顾长安轻叩着桌面,指指地图上狭窄的山谷,“一指峰,拖他们半日。”
霍义眨眨眼,“啥意思?”
宋明远和顾长安不约而同笑得狡黠,“炸山。”
霍义愣了愣,就在帐里转悠起来,指着他们俩人的鼻头,“疯了疯了,炸山?俩疯子。”霍义可是知道一指峰,那一炸,可真是断了别人的路也断了自己的路。
“山谷狭窄,一旦塌方,碎石堆积在山谷里,必能阻他们一时。只要选对时机,还能多砸死几个狄戎人。反正咱们的战术就是不迎敌,只守城。”顾长安捏着一根筷子转起来,倒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宋明远锁眉想了想,问:“你派人去求援了?”
顾长安很实诚地点头,“派是派出去了,还没信儿,我看八成被顾长平直接扣下了,他知道石岭守不住,他那还得调兵,哪儿顾得上咱们。”
霍义啧了一声,“那咋打,十万对两万,咱还是直接投降吧。”
“守呗,守不住就撤。”顾长安说的毫无愧色,霍义一听却扑哧笑出来,“听童生说守不住叫你提头去见?”
宋明远瞥他一眼,“提头也得留条命才能提。”
“那……刘都尉咋办?”霍义挠挠头,面露难色。刘珩身份尴尬,要不是上头一直没裁断,这人早就应该回京城去了,哪还能跟他们这一帮老粗在边关上吃沙子。
顾长安哼了声,“跟着咱们一块退敌,打不赢就跟咱一块阎王殿见吧。”
“行啊顾二,长本事了。”霍义挤眉弄眼地埋汰顾长安,还没多说,就被宋明远一把拽出了营房,宋明远在门外对顾长安喊:“等刘都尉回营,我请他来找你。”
顾长安扯了个无奈的笑,刘珩这个烫手山芋,扔哪儿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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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珩回营时候灰头土脸,比顾长安回营时还狼狈,他半路截住出门提热水的童生,打发他去热菜热馒头,自己个儿直奔顾长安的营房就去了。
刘珩进门的时候,顾长安正除了外袍盘膝坐在榻上看兵书,冷不丁见一个人横冲直撞推开门就进来了,刚想骂人,却见是刘珩,只得哼一声顺手把旁边的外袍又披起来。
刘珩拍拍头顶的土,从桌上捞了口茶斜眼瞥着顾长安,“外头都兵临城下了,你老人家倒有闲情逸致,看兵书能看出朵什么花来?”
顾长安看他一眼,“你哪儿去了?”
“一指峰呗,”刘珩抹了抹嘴角的茶渍,“我想来想去,只能炸山了,你怎么看?”
顾长安放下兵书,笑起来,“不谋而合。”
“敌军有一万前锋,炸山恐怕也只能拖住半日。”
“拖住半日是半日,我已让宋明远去清点物资,山石也让人去挖了,能备多少备多少。”
刘珩嗤地一笑,“还以为你有什么良方,原来是死守。”
顾长安一挑眉,“你有良方不妨说出来听听。”
“撤啊,撤进镇北关,等援兵到了再把石岭抢回来。”
顾长安起身系好外袍,垂眸看着一脸无赖样的刘珩,“行啊,军令如山,谁不听谁掉脑袋,你身先士卒一个我看看。”
刘珩哼一声,直接歪在顾长安的榻上,闭起眼睛道:“一个时辰以后叫童生来喊我。另外让霍义点兵三十,丑时三刻在一指峰埋炸药,狄戎人一到就炸北坡,炸完从二里沟撤回来。”
顾长安点了下头,没说话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被刘珩叫住,顾长安转身看他,他沉默地盯着她,半晌才道:“顾长安,你可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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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负手站在城楼上,猎猎的风卷过荒凉的土地,刮在脸上生疼。
顾长安,你可别死了。
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想起刘珩头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她提着一把沉甸甸的大刀冲在他前面,砍死扑过来的狄戎兵。那人热乎乎的血喷在她脸上,咽气的时候眼睛还死死盯着她。刘珩没想到这个瘦得竹竿一样的女人还有这种魄力,砍人时候连眼都不眨,倒是让他起了几分好奇。
战后,刘珩和顾长安都挂了彩,刘珩怔忡地看着血人一样的顾长安,揶揄道:“顾长安啊,你这么能打,可别死了。”
之后几年,刘珩总是把这话挂在嘴边,顾长安也搞不清他到底是在调侃还是真怕她死了。
“报,”城楼下一人跨着大步冲上来,“报顾校尉,镇北关那边来人了。”
“谁?”顾长安一锁眉,这时候谁会来送死?
“来人姓叶,城里客栈都关了,他在驿馆住下了。”
“叶清池。”顾长安脸色倏地冷下来,三两步就蹬蹬下了城楼,直奔驿馆而去。
叶清池在驿馆歇脚,想象着长安怒发冲冠的样子,喝了一口粗茶,一点都不为即将来到的疾风骤雨而担忧。
第二章 偷袭(修)
驿馆门外,顾长安气势汹汹地跳下马,把缰绳扔给跟来的童生,迈开大步跨进门去。
“叶清池!”顾长安瞪着一身布衣的叶清池,眉心皱成了疙瘩。这个奸商还是一副白净书生样,叫人看着就来气,倒不如像京城那些巨贾一样脑满肠肥,还解气点。
叶清池在厅堂里坐着,一袭布衣,眉眼都清淡,与世无争的模样,真是叫人看不出他那比谁都深的城府。
叶清池像是没听见顾长安的怒吼一般对她晃晃手里的瓷杯,“来的挺快,坐下喝口茶。”
顾长安眼睛一眯,恶狠狠盯着他,“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要打仗了,而且这仗又没什么胜算,我怕你死了,所以过来看看。”叶清池吹开杯里的茶叶沫子,把粗瓷杯塞进顾长安手里。
顾长安瞪着他,他却没反应,就好像现在狄戎人攻到眼前都跟他没关系一样。半晌,顾长安叹口气:“刘都尉叫人封城了,你进来就走不出去了。”
“我想走就能走。”叶清池翻翻包袱,从里头拿出一只檀木盒子,推到顾长安面前,“给你的,留个念想。”
顾长安沉默地看着叶清池,留念想?留个鬼的念想。
叶清池不躲不闪,就让她目不转睛地看,他嘴角扬起,耍无赖。
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顾长安忽然抓起那只檀木盒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驿馆。
童生在驿馆外候着,见顾长安铁青着脸出来,赶紧牵马跟上去。
“叫青河和丛扬跟着叶清池。”顾长安迎着风负手前行,干燥的凉风吹得眼睛生疼,童生点点头记下,就听顾长安又道:“把他弄到伤兵那边去,能撤的时候第一批撤回镇北关,这人,真是胡闹。”
童生在后头磨叽了一阵,才说:“方才都尉大人派人传话,说让把叶先生捆紧,直接扔回镇北关去。”
“那是我琢磨着对付他的法子,他倒拿来对付叶清池。算了,叫宋明远盯着点儿,这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顾长安低着头闷声往前走,很气恼的样子。
“校尉,听说叶先生可救了你不止一回。说句不该说的话,其实有叶先生在,你活命的机会倒大点。”童生声音低低的,但在这寂寞难耐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他就是个奸商,”顾长安郁闷地挠头,“算计着让我欠他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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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义带着三十个兵趁夜奔出石岭城,摸黑爬上了一指峰北坡,按刘珩指示的地方埋炸药、引线。
一个矮瘦的小兵不留神脚下一滑被树杈刮破了手臂,疼得他“嘶”一声,旁边的老兵听见,拍了他脑壳一下,斥道:“你小子留点神,别还没把狄戎人炸死,你就先滚下山去了。”
小兵不敢反驳,半晌才蹲在树下嗫嚅着说:“柱子叔,你说咱是不是回不了石岭了?”
柱子张嘴想骂他,却没想这话让霍义听见了,霍义走上去踢那小兵一脚,“臭小子说啥呢,老子能把你们带出来就能把你们带回去,赶紧埋雷,少说屁话。”
上弦月华晕朦胧,等布好炸药,霍义才借着火光看清那瘦小子的脸,也就是个十三四的孩子,霍义心里不是滋味儿,想起他死在瘟疫里的弟弟来。他比谁都清楚他们多半是撤不回去了,可他啥都不能说。其实刘珩和顾长安心里头也跟明镜似的,这三十个人派出来,能回去五个他们就不算亏了。
战争的代价从来都是人命,顾长安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说的叫人心里透着凉气。她经常念叨,等不打仗了就种地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多踏实。
顾长安的兵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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