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长安》第51章


满嘴。他倒在她面前,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嗓子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却说不出话来。
顾长安杀了他,手里的剑掉在地上,她试着捡了几次却都没捡起来。
后来她提着沾满血的剑在小河沟边上吐得昏天黑地,恨不得把肠子都翻出来的感觉。
带她出去的老兵拎来一坛边关特有的烈酒,跟她说:“战争里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许上午带着脑袋出门,下午脑袋就没了。”
“将军?”
宋明远绕着营地转了大半圈,才在背风的地方找着顾长安。
“坐吧。”顾长安拍拍旁边湿哒哒的草地,偏头看看宋明远道。
“将军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坐着了?”宋明远不远不近地坐下来,问道。
顾长安笑笑,不答反问:“有事找我?”
“没什么事,清点完人数照惯例跟您汇报下。”宋明远呼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你是想劝我别跟林骋闹僵吧?”顾长安伸个懒腰倚在旁边的草垛上,“我和他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彼此的命都有一半是握在对方手里的。谁对谁起了嫌隙,这路都没法一块往下走。他如果一直揣着那些没用的情绪,那我俩早晚得‘拆伙’,可这种‘拆伙’往往是致命的。”
宋明远道:“难道您就不怕一下子逼得他太紧,适得其反么?”
“没有哪个将领是在安逸中成长起来的。纵观整个大齐,除了北境守军,还有哪处的见识过正经的战场?我们跟狄戎的对战,从来都不占什么优势。但林骋他们不一样,他们执行的命令,都有着朝廷压下来的,对方逾越不了的优势,所以他们是有退路有后盾的,他们可以有那些我们不敢有的想法和情绪。”
顾长安看着宋明远,神色有些寂寞,“从前,我上面有顾长平,有几位将军撑着,就算我哪天偷懒摸鱼,也不大会忧心摸出什么差错来。现在,我头顶上那片天没了,几万人的生死抓在我手里,我不能再像过去那般草率。”
夜风静静地穿过山谷,吹干被汗湿的滑腻腻的脖颈。
宋明远明白顾长安的无奈和压在她肩头的那座大山,靖远侯府在夹缝中求得生机,她眼下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既然夏侯冶把她和林骋搁在了前锋,她就得让这五万前锋有其精锐的样子。林骋是她并肩作战的伙伴,他至少要对这场即将流血浮丘的战争有着与她相同的认知,才会看到与她相同的前路。
这一夜几乎所有人都在不眠不休中度过,翌日清晨,顾长安在古兰江畔的浅滩旁找到了林骋。
他看去似有些疲惫,听见顾长安的脚步声,转头看她,嘴角牵出一个释怀的弧度。
顾长安暗自惊讶,知道他总能想明白,却没想到他才几个时辰就转过弯儿来了。
“今日休整,明日开拔去栖山镇,你意下如何?”林骋远望着缀满晨曦的江面,问顾长安道。
“有张有弛,挺好。”
林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倒让昨日攒起来的戾气褪下去不少,“你这话说的像我父亲。”
顾长安揉揉脸颊,赧然道:“往日里跟天磊说教习惯了,林兄莫要介怀。”
“哪里,都说良师益友,如果夏侯元帅是我的良师,那顾小将军就是益友了。”
顾长安诧异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坦荡,倒不似假意奉承,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回应。
林骋也不再说下去,回首看着苍翠的远山,将手拢在嘴边长啸一声,像要把胸肺间仅有的那些悒郁都甩出去一般。
顾长安负手而立,忽然明白了顾长平所说的“天生的将才”是怎么一回事。林骋这个人实在不简单,看来她之前对他还是低估了。
南燕军古兰江一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栖山镇,镇上为数不多的南燕兵悄然撤出,向着十巫山的方向退去。
栖山镇的大齐百姓欢欣鼓舞,在顾长安和林骋他们抵达时,夹道欢迎,表达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可顾长安和林骋的心里却阴霾重重,前面的十巫山才是真正的战场,他们究竟能不能翻过去,还未可知。
第四十六章 陷阱
夏侯冶和张恕率十五万大军六日之后也抵达了栖山镇。
平素里没什么人的小镇一下热闹起来。
军帐在栖山镇外的小平原上远远码了一大片,乍一看去蔚为壮观。
夏侯冶对顾长安和林骋的表现颇为满意,张恕本来还想挤兑顾长安几句,后来听说是顾长安主张把不肯降的几十个南燕兵给砍了,几句挤兑最后变成了声闷哼,便过去了。
大军到达的第二日,十巫山那边也有了动静,消息传回来说是南燕大军已在十巫山下集结,两军兵力旗鼓相当。
夏侯冶、张恕、顾长安、林骋四人聚在中军帐中商议战术,除了夏侯冶,余下三人都显得有点愁眉苦脸。
“南燕那个擅长术数的军师一直都未露面,南境几城与他对战过的守将无一生还,倒是连个目击者都没有。”张恕气哼哼的一砸桌面,总觉得这回大齐让南燕打的憋屈,胸间一口恶气撒不出去。
“十巫山一战将是扭转整个战局的关键,拿不下十巫山,被南燕夺走的城池也不可能夺回来。”林骋皱着眉,道,“元帅,末将有个冒险的法子一探敌人虚实。”
夏侯冶一点头,“请讲。”
“那军师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眼下尚不清楚,但总不能投鼠忌器。末将想,不如组织一次进攻,前锋及左右翼改换骑兵,中军人数减半,如有变故即刻调转撤回……”
“不妥,”张恕在一旁打断,“这样太冒进,一旦出问题,就会出现不必要的损失。”
夏侯冶转头看看顾长安,“你怎么看?”
“末将认为林将军的办法可以一试。”顾长安边说着,边站起来走到直立着的地图旁,“南燕大军驻扎十巫山北脚,此处三面环水,可谓是一个好地方,避免了我方从侧、后突袭。如要开战,应在此处。”她指着一个狭长的山谷地带,“此处易进难出,两侧为高山,地势陡峭,没有居高埋伏、绕后包抄的可能。对我军无利,对南燕却有优势。于奇门遁甲一道,如果我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管他什么玄妙阵法,战线一旦拉长,整个阵法难以顾得周全,就算前面人中招,后面人也会立刻补位,其作用便微乎其微了。所以依末将看,南燕将主战场搬到十巫山来,也不是没有道理。此处易守难攻,多为山峦,少平原,对多人作战不利,一旦我方被其牵制陷入被动,南燕就可伺机攻破大齐其他防线,直取京城。末将认为,此战不易持久,要速战速决。”
张恕冷哼一声,“小丫头见识。”
夏侯冶一个眼神递过去,张恕又咕哝一句,却没再说什么。
“本帅也认为林骋的办法值得一试,只要我方布置得当,就能把损伤降至最低。”夏侯冶看着仨人,道,“张恕率右路军,林骋率左路军,顾长安为前锋,可有异议?”
三人起身揖礼:“无异议,末将遵令。”
出了军帐,林骋和顾长安正掉头往回走,却被张恕给叫住。
留着络腮胡子的张恕看去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所以顾长安从在京城里就避免跟他多说话,省得说多错多,除了必要的一些事,大多时候她和林骋根本就是绕着张恕走。
此时俩人被张恕叫住,不免对视一眼,都略感诧异。
张恕虎着脸瞪着俩人,就在他俩以为要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的时候,却听张恕道:“顾长安,你们靖远侯府就剩你一人了,可别真折在这没必要的地儿。还有你林骋,出来前你爹托我和元帅看着你。你们俩,都得全须全尾的回京去。”
张恕说完,还没等两人反应,就冷哼一声甩甩手走了。
顾长安和林骋面面相觑,今儿这日头难不成打南边爬出来了?
“有把握吗?”回去的路上,林骋问顾长安道。
顾长安很诚实地摇头,“没把握。”
“没把握还在元帅那说的振振有词。”林骋真是有些无奈,这几日跟顾长安接触多了,觉得跟她倒默契了许多,说起话来也不那么拘谨了。
“这仗总得打,不能因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军师就吓得裹足不前,那大齐的颜面往哪儿放。”顾长安踢开脚下一个石子,小石头骨碌碌滚到了积水坑里,扑通一声。她像是觉得挺有趣,又接二连三踢了几个下去。
林骋在旁边看着直叹气,“你就一点都不慌?”
“慌什么,我孤家寡人一个,真战死了还能给侯府挣几年安稳。再个吧,人要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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