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后》第243章


谢七娘找了个好地方。
谢道阳一声不吭地回房,房内烛火下一夜未歇,直到第二日,才沤着一双红眼珠子出门,谢七娘似早有准备,候在门外。
“大兄……”
谢道阳头也不回地上朝去了。
翌日,被圈在别庄乐不思蜀的敬王便收到了这么一份大礼,他从前定下的计,在此时:才终于顺理成章地行到了这一步。
“郎君神算。”
林木好不容易自麇谷居士那逃出来,马屁跟不要钱似的乱飞。
奈何郎君一眼都没给他,手中紫金狼毫笔落墨时连一点都没颤,直到提笔写完,才缓缓道:“世家之人,从来是先有家,才后有君。”
“人心变故,寻常罢了。”
只要谢大郎没忍住向圣人要了人,这一步,或早或晚都会到来。
“谢七娘有提出什么要求?”
“七娘子道,只求郎君有一日或登大统,封她做个下西洋的行官儿。”
杨廷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问道:“府中那秋实最近还是动作频频?”
“倒是蔫下来了。”
说到这,林木便忍不住自豪起自家郎君的计策,这染了时疫之物被王妃发现,便干脆将计就计地定下了计策,这样一来,敬王府看着是远离党政中心,却也是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
中山王一箭双雕,一面往圣人身上泼脏水,一边试图让人敬王亲近染了时疫之人,若敬王一命呜呼,是最好,若不成——
也隔开了要紧人物。
只可惜,谁都不是软柿子,王妃手段高明,哪里当真会让人染了时疫,只做出了假象,姓春的美人又是个胆子小的,被一吓唬便什么都招了,配合着王妃将这戏码掩了个十成十。
现下,只欠东风。
东风很快就来了。
第211章 百花宴
容妃生辰; 恰在将热未热的六月六,天清气朗,一切都显得刚刚好。
为贺容妃生辰,宫中特办百花宴,席开百桌,将圣人跟前有些脸面的官员连同家眷老小一起都邀了个遍。
所谓百花,在这春末节气; 自然是指那如花盛开的未出阁小娘子了。圣人有言,怜惜中山界苦寒; 着意在这一群鲜嫩嫩花骨朵儿似的京畿名门贵女里为中山王寻个可心人; 好带回中山去。
而长安上下; 权贵几乎都被请了; 唯独敬王府被排除在外,三千精兵分早中晚三班尽忠职守地把持着王府各处; 连同狗洞一道都堵得严实; 莫说是人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
苏令蛮朝头顶红彤彤的大太阳扫了一眼,懒散地靠在窗边。
见素来持重的堂堂敬王又一次对着窗外满院的木芙蓉发呆; 手中的紫金狼毫笔沾了浓墨; 宣纸上已是滴了一团污渍,不由一哂:
“阿廷; 这已经是你今日的第十一次发呆了。”
杨廷抿唇瞥了她一眼,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下,是星光般璀璨的瞳仁; 仿佛含着万千心事,风起云涌间偏又不露声色。
又不吭声。
苏令蛮翻了个白眼,耳边的明珰微微荡漾着,更衬得肤白如玉,剔透非常。
“今日容妃办百花宴,听说全长安有头有脸的都去了,听闻热闹非常。”
“怎么,蛮蛮想去?”杨廷叹口气,也无甚练大字的心思了,随手将狼毫笔挂在笔架上,“恐怕要委屈王妃一二了,敬王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三千精兵不散,谁都出不去。”
苏令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量她不知道?
寻常人看这王府自然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可惜这等手段如何挡得住鬼谷门下武道浸淫多年的岫云杨郎?
杨廷被她看得不自在,小妇人天生一双多情桃花眼,专注看人时,便仿佛蕴了无尽春意,情丝婉转间便拽得软了心志。
“当真去不得?”
“去不得。”杨廷斩钉截铁。
“那你昨日在府中,与林侍卫和莫侍卫都嘀嘀咕咕些什么?”苏令蛮走进几步,却见素来昂藏的敬王往后缩了一步,她伸手帮他抚了抚襟口的蟒纹,金丝线花绣更衬得脖颈修长,下颔精致。
岫云杨郎,无一处不俊,无一处不冷。
“容妃这百花宴上,可是有大事发生?”
杨廷不置可否,浑不在意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苏令蛮最不爱看他这般高高在上故弄玄虚之样,淘气地拽着他衣角,伸手便欲去呵他腰间的痒痒肉,这几月的贴身相处下来,她便发觉了杨廷这一处弱点,尤其经不得激。
果见敬王绷着嘴角,如临大敌地怒斥:“成何体统?”
只是僵直的身体出卖了他。
苏令蛮才不怕他这没毛的纸老虎,鼻子皱了皱,轻哼道:“谁让你什么都不肯说?今日蒸粉奶糕没你的份。”
杨廷挺住了,心道:没的吃便没的吃。
“一个月莫上我榻。”
杨廷:“……”
他试图打个商量:“蛮蛮,你忍心这样对你的夫郎?”
“忍心。”
苏令蛮不依不饶地指控他:“阿廷,我苏阿蛮可不是你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每日里只需投水喂食,便能生活得很好。”
“哪有金丝雀能在主人头上撒野?”杨廷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能让主人陪小心?”
苏令蛮知道他没明白,或者说,依大部分人来看,她这般穷折腾,未免过于不知好歹。
世间女子,都渴望找到一根安稳和乐的树枝,能被人妥善收藏,细心安放,好免于四下流离,免于惊惶苦痛——
而杨廷也确实努力在这般做。
他试图隔离开朝廷之上所有的风波诡谲,力图为她创造一个单纯明亮的生活。是以,平日里极力避免说起朝堂之事,甚至在其过问时,还常常顾左右而言他。
偏苏令蛮与大部分人不同。
疼宠呵护固然让人沉醉,可她并不愿做一个毫无爪牙的金丝雀,只要静静等待主人投食,而不去管头顶上的青天。
“阿廷,你总不告诉我何事,万一危险来临,我不及反应该如何?”
“谁敢?!”
杨廷眼睛一瞬间危险地眯起,苏令蛮伸手,抚平他眉间一瞬间的隆起,笑道:“世间之事,从来不怕寻常,只怕万一。”
窗外煦暖的风带来草叶清香,晴空一碧,敞亮的天色下,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唱着歌。
苏令蛮晶亮的瞳仁里,仿佛映照着一地亮堂的天光。杨廷终于退了一步道:“今日之事,兹事体大,我已请了马师兄与墨师姐暗中看顾。蛮蛮关好王府大门,无论谁来,都不可开门。”
“若……若我明日不回,马师兄自会亲来领你,切速速离去,勿多留恋……只当你我不曾相识一场。”
苏令蛮眨了眨眼,安静地看着他,只看得杨廷一阵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她喟道:“你一会意欲入宫?此行危险?”
“是。”
良久,杨廷终于答道,苏令蛮这才注意到,他素来笃定的面上,不自觉残存的一丝犹疑。
苏令蛮不是蠢人,早在枕边人最近的动静里,便猜到近日恐有大事发生,却不知竟然要威胁到性命——粗粗算来,能危及堂堂敬王性命之事,也不过那唯一的一桩。
“要动手了?”
杨廷点点头。
“把握可大?”
“这等事,从来是成王败寇,纵有充足把握,亦有阴沟里翻船的几率。”杨廷伸手摸了摸她眼睛,长长的睫羽下,那一双眼睛乌黑润泽,仿佛含着满池的碧波,光看着,便让人心头发软发酸。
苏令蛮仰头看着他,坚定道:“带我一道去。”
杨廷不出所料地拒绝了。
“师兄,”苏令蛮郑重地唤他师兄,倔强地负着手道:“师兄若不带小师妹去,小师妹只好自己想法子去。”
杨廷知道这话的分量。
阿蛮也绝不是那些娇娇弱弱的世家女,说话向来掷地有声,一诺千金。任性起来,也是真任性。
最终,敬王还是让步了。
苏令蛮便看着堂堂敬王以神乎其技的手法为两人改容换貌,化成两个不起眼之人,同样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京官身后,大摇大摆地以侍从之名进了宫。
至于敬王妃外的三千精兵,全都成了睁眼瞎一般,全然没发觉两个逃出生天的庞然大物。
***
容妃的百花宴办得很成功。
少女情怀总是诗,纵然这中山王听闻风流无度,可到底文雅清秀,风度翩翩,又掌一方印,也算是难得的一个良人。
倒是房太保,前些日子因幼郎之事丢尽脸面,许多日子不曾露面,今日也在宴上赏了脸,与圣人觥筹相和,一副君臣相得、半点无嫌隙之样,倒让人侧目。
午间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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