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食》第95章


江麟三跪九叩之后,眉心都磕出了红印子,宝儿再来扶他时,他没有拒绝,起身时,低低叫了声姑姑。
如意看了看江麟,也要跪下去,但却是对着长青,长青按住她的肩膀,只道:“不必。”
江麟和如意就这么在宅邸里住了下来,如意还好,她天生就是个安静性子,长青请了女教习教她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这些东西最是消磨时日,江麟就有些难办了。
皇室弃子,一不能科举晋身,二不能上阵杀敌,从文从武都注定是无用功,宝儿很是担心江麟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自暴自弃,但江麟仿佛完全不懂这些,每日里读书识字,勤修武艺,比起宅邸里那些精心培养的学生都要用功。
宅邸里多了江麟和如意,就像是多了两位小主子,江麟是天生的长袖善舞,来了没多久就和宅邸里的人打成一片,更会哄人,宝儿原先在宅邸里其实是有些寂寞的,自从江麟来了之后,哪怕长青不在,他都有办法让她开开心心的。
江麟嘴甜,但却不是对谁都嘴甜,对宅邸里的那些学生,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又带着些恰到好处的试探和亲近之意,只要不是太狭隘的性子,都能和他相处得很好,对下人他并不过分亲近,但也不会折辱鄙夷,偶尔施舍些恩惠,让人心里感念。
长青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宝儿感叹,江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八面玲珑,好像只要他愿意,可以讨天底下所有人的欢心,完全不像在废弃小院里圈禁了八年的模样。
她的语气里只有感叹,并没有别的意思,甚至带着几分怜爱和无奈,于是长青就笑了,“他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话是这么做,江麟姓江,再如何也不可能去做商贾,商贾乃贱业,就像宝儿爹,当初大发横财,第一反应也是买地置业。
宝儿只要想想江麟的未来就发愁,长青撑在她头顶,抬手给她拢了拢被褥,语气温柔,“儿孙自有儿孙福,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无益。”
“你这说的什么话。”宝儿嗔怪地瞥他一眼,长青笑了笑,没说话。
春日近夏,睡衫单薄,宝儿伸手给长青拨弄出落在内衫里的长发,不经意带动他衣摆,露出一截窄腰,衣摆翻落,后腰背处隐隐有片金色掠过,长青顺手按住她的手腕,把长发拢到边上。
宝儿也没大注意,把自己的头发拨弄到枕边,长发入夜压在身下十分毛糙,这是她睡前的习惯。
“过些日子江氏宗亲议定,要推举新的宗子,可能又要忙一阵。”长青撑着头看着宝儿,忽然说道。
皇室自然也是宗族,一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由新君兼任江氏族长之位,也就是宗子,只是新君江开年幼,当不得宗子位,这就要由江氏宗亲一同推举,宗子一般都要是家族之中辈分权势威望最高之人担任,这一遭怕是要落在景王头上。
想起景王,长青就有些头疼了,这位主儿从应天帝在时就没有掩饰过自己对朝廷的不满,连年拒交税收银子,时不时还上书哭穷,事实上谁都知道南疆富得流油,一直在招兵买马,野心昭彰。
这些年朝廷两易其主,满朝上下都在担心景王趁机发难,可人家愣是按兵不动,消磨了正当盛年的江承,等来了年幼懵懂的江开。
若是内阁的意见能够统一一点,长青简直想学一场前朝东安之变,哪怕撕掉脸皮也要把景王的性命留在京城,至于景王死后南疆生乱,那无头苍蝇收拾起来,不比师出有名之军简单得多?
只是没人愿意开这个口,而景王也实在不是泥捏的佛爷,这次上京,他大摇大摆带了三万大军,人数和京畿大营兵力基本持平,而且亲卫三千随行,不让那些亲卫进城,他自己也就全幅亲王仪仗站在城门口,说什么都不肯进,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本王觉得有人要害我”几个大字了。
孙朝远一听就摔了茶盏,长青叹了口气,景王看上去谨慎得有些可笑,但不得不说就是这样的明谋,反而踩在了他们的尾巴上。
不得已,由内阁带领百官并新君亲自出迎,好话说尽,景王才像是勉为其难地带着三千亲卫浩浩荡荡进了皇城。
三千亲卫,也正好是皇城守备的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景王:我没有要搞事情
姬威:我是个端方君子
江承:朕美人坐怀不乱
长青:我?我爱江山胜过爱她:)
第92章
宗子推举之时已然入夏,恩科刚过,京城还没从天下举子尽入皇城的热闹中缓过劲来,处处都能听见学子高谈阔论,百姓议论纷纷。
今年的恩科由孙朝远监考,故而高中的举子都能被尊称一声首辅门生,而孙朝远本人,其实是有些意兴阑珊的,加上景王入京的事情压下来,到底也没真收个弟子。
景王入京不是小事,朝中上下都十分警惕,盖因众人心里都清楚,盘踞南疆多年的景王和有势无权的秦王齐王等人不同,南疆的兵力先不提,诸位宗亲之中,只剩下景王一人还有亲王之位,假若江开出事,比起另立一个傀儡幼主,显然是景王的胜算明朗。
孙朝远专门为此调动锦衣卫,连皇宫守备巡防都顾不上,每日里暗中监视景王府动向,确保只要景王一有异动,和亲卫军人数持平的锦衣卫能够第一时间上阵。
简直是有些儿戏的法子,然而景王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儿戏的人,现在年轻一辈的不清楚,孙朝远心里可是有数,当年应天帝和景王争太皇太后,眼睛都争红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言不合就打,而且是见一次打一次,有一回怄气狠了,景王半夜里拎着砖头翻了东宫墙头,拍了熟睡中的应天帝一脸血。
年轻时候不着调,后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堂堂一个亲王,竟然真就为了一个女人终身不娶,弄到现在知天命的年纪,膝下连个继承王位的儿子都没有。
比起三千亲卫犯上作乱,其实孙朝远更担心景王去面见小皇帝的时候随身揣了把匕首,一言不合就把人给捅了……
然而直到宗子推举前两天,景王府中一点动静都没有,景王挨家挨户地串门,把京城上得了台面的勋贵家走了个遍,你要说他是收拢人心去的,他无论大小勋贵只要是认识的都串了个遍,大部分还都是没什么实权的空架子人家,朝中官员府上,他还不稀罕去。
长青每次去内阁,都能听见孙朝远在那里唉声叹气,摸不清楚景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孙朝远简直连觉都睡不着,没几天的工夫,人都瘦了一圈。
正在这个时候,孙盛急匆匆地进门汇报情况,连长青心里都冒出“终于来了”这个念头。
孙盛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内阁几人也顾不上许多,连忙凑上前,长青放下了手里的公文,也看向孙盛。
“爷爷,那个宋之清官道上冲撞景王爷,被景王府的亲卫抓起来了,没送五城兵马司,直接抓回去了!”
众人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之清是谁,实在不怪他们,而是孙盛直呼其名的多半都是和他同龄的衙内,这宋之清也不例外,是礼部尚书宋正秋之子,今科刚刚落第。
孙朝远紧绷了许久,却等来这么一个屁都算不上的消息,整个人差点都没懵了,孙盛却十分凝重地拧着眉头说道:“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宋之清好端端的脑子也没进水,跑去冲撞亲王车驾干什么?锦衣卫的弟兄们说,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被……”
话还没说完,孙朝远一巴掌拍在孙盛脑袋瓜子上,“我问你,人是冲撞了景王不假?”
孙盛喏喏,孙朝远怒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让你盯着景王的动向,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来汇报!”
长青微微挑了一下眉头,道:“孙大人,先不忙,孙指挥使,你说的那个宋之清,平日里风评如何?”
“他?”孙盛愣了愣,耿直地说道:“是周惊蛰那一波人,我平时不爱跟他们玩,这人不是个东西。”
孙盛没接管锦衣卫之前,是京城一等一的衙内,周惊蛰是周孝先独子,在周孝先发迹之后才算正式打进了京城顶级衙内的小圈子,并迅速聚集了一帮不上不下的纨绔子弟,像孙盛这样的老牌衙内就有些瞧不上这些人。
到底是年轻人的弯弯绕绕,孙盛解释了几遍才让这些内阁的老头们理解,长青想了想,问道:“宋之清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哪怕不在衙内圈子里混了,孙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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