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第81章


她瞧着空荡的内殿愣了一瞬,黑暗带来灭顶的恐惧,借着月色肆无忌惮吞噬她的防线。
她便再难止住哭声,眼泪湿透了他绯色的官袍,这些年再苦再难,她从未敢奢望过还有一个怀抱,肯于这天地间容纳她的痛楚。
江淇环着她,轻轻闭上眼,在耳畔对她道,“那些害过你的人,她们,都将不得好死。”
她在他怀中痛哭,所有的委屈和恨意袭来,声音撕扯着这满殿的黑夜,“我已经给她们跪下了,我跪着求她们放过砚离,放过阿喜,我愿意放弃一切,我愿意去死,可是她们不肯……”
他伸手抚上她的背,点头柔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不是你的错。”
他拥着她,玉带微凉,在她一生中最无助的夜色里,逼出她所有的痛苦,他沉声道,“所以你要活下去,带着你的恨意,好好活下去——看着她们一个个死去,为所有挚爱的人报仇雪恨。”
她十指死死抓住他往日妖冶疏离的绯衣,绝望摇头,“我不行,我太累了江淇……”
他咬住嘴唇,忍住心脏一瞬的瑟缩,鼻尖是她萦绕的发香,挥不去斩不断。他虚虚握住她的青丝,指尖被浓墨颜色缠绕窒息,柔顺触感如曾数次预想过的一般,对她郑重道,“你可以,你一定可以。”
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一夜,帝皇于永和宫兰嫔处酩酊大醉,遂留宿永和宫。
殿外飞尽最后一只南徙的雁,瘦小的身躯掠过残月一角,天鼎六年的冬夜严寒,漫无止尽。
作者有话要说: 厂臣V587帅!
写到江淇终于肯伸手抱她的这一天,停笔仔细想想,自己都觉得想哭。啊那些生命里难熬的,痛苦的时光,能自己撑过来的女人,真的很了不起,很让人心疼。
他们之间有太多无法逾越的鸿沟,身份,世俗,这些需要从长计议的问题,走到一起太难太难了。
哎呀终于写到厂臣渐渐出手啦!!!大家也等得很辛苦吧!
真的很感谢大家陪着我度过的日子,不离不弃的!
爱你们!
第67章 薄雾霭
她醒来的时候,天光蒙蒙,眼见天气不若昨日灰败,才知晓连着阴了几日终于放晴。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不过就是这个光景。
钟离尔在榻上轻唤,“阿喜,阿喜……”
清欢带着楚辞进殿,跪在皇后榻前握住她的手,笑得如同将要哭了一般,“娘娘睡糊涂了……”
那年慈云寺噩梦缠身,醒来是阿喜的容颜映入眼帘,而今非昨,伴了她十余年的姑娘已替她身赴地狱。
楚辞见到皇后,未多言语,只端正跪在了皇后病榻前,钟离尔起身斜倚着榻边,对他轻声摇首,“不是你的错,快起来罢。”
清欢便也似一夜长大,不再如同前时莽撞,稳妥伺候着楚太医给皇后诊脉,楚辞收了药箱,拱手回话,“娘娘伤寒无大碍,再服药几日便可痊愈。”
皇后轻咳了两声,瞧着他轻蹙了眉,“宫里说贵妃患了腿疾,你可听见什么风声?”
楚辞为难垂眸,“启禀娘娘,皇上下了旨,特地调了太医院的张太医去专门伺候贵妃的病,臣等一概近不了翊坤宫,实在是密不透风……”
皇后想了想,低声吩咐道,“多盯着那头些,若得了什么消息,便来报与本宫。”
楚辞颔首,抬眼打量皇后片刻,终究还是轻声禀报,“只是今晨太医院得到消息,说是皇上卧病在床,并未能早朝……”
皇后眼睫未抬,只轻描淡写应了声,楚辞便识相缄口拱手告退,清欢送了楚辞离去,殿内又恢复了说募啪玻凰祷埃挥昧粑阋坏闵煲裁挥小?br /> 习惯了坤宁宫有孩子嬉笑哭闹的声音,她很久没有这样感受过寂静和孤独,是种怎么样的感受。
三年前的那些岁月,孤枕难眠的一个个凄清冷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来着?
她闭上眼,好像还能听见砚离笑着奔过来唤她母后,阿喜跟在身后,无奈地叮嘱他,一屋子人笑笑闹闹,都围着太子转。
殿内脚步声响起,她如今听力极好,不必抬眼望,皇后撑着床榻起身,往几上伸手去拿茶杯,却被来人展开五指稳稳挡住。
她看向他,江淇笑了笑,“茶冷了,臣给娘娘换过一盏。”
她与他皆自诩聪明人,聪明人对于某些不可言说、不可涉险之事向来知晓把控。
是以昨夜事二人心照不宣只字未提,她不欲与他争,便松了手,看着他在小炉灶上煮水,复拿着金制的小锤,轻轻敲下茶饼一角。本是高大的身形,坐在平日里阿喜坐的木凳上,长腿无处安放一般,姿态却仍是风流从容。
她抱臂站在原地,忽地眼眸沉沉轻笑了声,“原本,阿喜烹茶的手艺堪称一绝……”
她情难自抑,江淇倒水的手顿了顿,水花高低飞溅,晶莹地附在他绯色的衣襟上,修长手指按住紫砂壶盖,抬眸看着她逗趣道,“娘娘不信,臣的手艺不输阿喜的。”
她反应过来,这是当年她为着他夸赞阿尔玛拉的舞姿,与他的一句戏言,却不料他记到今日,将原话奉还给了她。
不似当初他未回她的话,她并不吝啬,领了他劝慰的情,“本宫如何不信,如厂臣这般的人物,做什么不是最出挑的。只是本宫讶异,厂臣贵人事多,倒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他将沸水冲入茶壶中,仔细谨慎地盯着量,分毫不错,却还得空与她闲话,“何止烹茶,品酒,舞墨,侍弄花草,练剑,就连庖丁之事,臣也略通一二。”
她闻着殿内渐渐弥漫的茶香,轻声由衷道,“厂臣真是比尽了天下的男儿。”
他失笑摇头,一双眼又成了那最潋滟的波澜,“臣不过是闲来无事,独自打发时光罢了。得闲的时候,也愿虚度些许光阴,可终究觉得世间许多事颇有趣味,不忍辜负。就好比这烹茶,可谓费尽心思,只为最后那么一杯,娘娘觉得这是浪费么?”
她离他走近些,忽地不顾仪态俯身在灶前,看着火舌肆意窜高舔舐,摇了摇头,“能静下心来做一些事,是福气。本宫已有许久不曾好好练字插花了,书画也赏得少了。这半生庸庸碌碌,竟不知是在白活些什么。”
他将头一冲水倒掉,再加入沸水,合上盖子时发出一声清脆碰撞,“凡事皆有所得,就像臣现在与娘娘泡的这壶茶,再过片刻,便可消渴品香。过程繁琐,可终归比白水有味,亦有温度。”
她看着他的眉眼,不由惋惜,“厂臣这样有灵性慧根的人,自带几分禅意。”
他径自笑笑,将茶汤倒入盏中,本想稳妥递与她,却还是先起身,将一手伸给她。
钟离尔诧异他心细如发,刚好腿有些酸麻,便也不再客套,握着他有几分暖意的手起身。江淇一手端着茶盏,她站起来有几分不稳,便扶着他晃了一晃,吓得他忙虚虚揽了她的腰肢,二人顿时又凑近了几分。
四目相对间,钟离尔回想起昨夜,瞧见江淇耳根又红了,顿觉万分尴尬难言,便垂下眼眸去。
恰好他盯着她的纤长羽睫愣住,随即才回过神,轻轻将她松开,拱手递上热茶。
皇后伸手接过,茶香萦在鼻尖,雾气略遮掩了她的艳丽眉眼,才可化解二人之间些许难言的气氛。
他径自转身又倒了盏茶,端在手上,顿了片刻轻咳打破宁静,“臣听闻辽东都司发来战报,这几年养精蓄锐颇有成效,金人几番试探我军,倒是一来一回胜负各半。”
钟离尔小口啜着清茶,微微颔首,想了想轻声道,“祁都督领兵有功,若是来日爆发战事,如何不殚精竭虑打赢胜仗?想必那时前途更是一片高阔无量。”
江淇仔细观察了片刻她的神情,斟酌着用词,“可如今胜负各半……”他顿了顿,却终究还是引开话题,“盛极必衰,娘娘是知道这个理的。”
她蓦地笑出声,长出了口气,“盛极?贵妃若是诞下皇嗣,才是他祁家的鼎盛之时。”
他看着她,薄唇抿紧一瞬,复搁下茶盏问她,“若是贵妃当真诞下皇嗣,娘娘当如何?”
她凝眸片刻,当真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半晌,她直直朝着他轻轻一笑,觉得十分有趣一般,眼角眉梢尽是冷冽与妖娇,“许也会杀了她的孩子罢。”
他看着她,却并未有半分惊讶,反而赞许颔首,声音曼妙低沉,“一命还一命,世间事,本该如此。”
进了朱漆巍峨的东厂大门,梁宗行了礼,江淇一反常态未叫起便稳步朝自个儿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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