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本无情》第7章


份,记得吃。”
顾莫怀道:“劳您替我谢过阿青姐。”
“好,好。”村长起身出屋:“今日天阴,怕是要落雨,你回屋去罢。”
“无碍。”
外头不见一丝风,空气仿若凝固,沉沉压在人们头顶。
顾莫怀立在院外,直至瞧不见村长的背影,方揉着胳膊回房。
那竹篮中放着三道炒菜,并两个白生生的馍,他取来竹筷,就着碗盘吃了两口,不由皱起眉头。
三道菜或是咸了,或是淡了,口味多少有些奇怪。
阿青是村长的儿媳,蕙质兰心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怎的今日烧的菜……
顾莫怀搛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入口中,没嚼两下,便慌忙吐了。
——竟是夹生的。
他看着盘中色香味一样不占的菜肴,眉心渐渐蹙到了一处。
那边厢,陆仲殊正在村长家的堂屋内坐立难安,远远见了来人,忙迎出去:“村长,午膳他可用上了?”
“陆公子放宽心,我已亲自交到他手中。”
“那便好,”陆仲殊喃喃低语:“……那便好。”
屋外乌云密布,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鸣。
陆仲殊回过神,拱手道:“有劳村长,本…晚辈先行回去,改日再登门叨扰。”
村长连连摆手:“啊呀,不妨事,天色阴沉,陆公子不若在寒舍暂作歇息。”
“不必麻烦。”陆仲殊道:“晚辈这便告辞了。”
他方才不敢与村长同去,生怕惹恼了顾莫怀,可此时知道竹篮已被送到,便难以自禁地要去看上一眼,看看自己辛苦练习多日的成果,他可还喜欢。
正愈合的伤口发痒,他隔着衣袖摁了摁,脚下愈发急切。
菜品不佳,所幸馒头是熟的,顾莫怀撕了半个馒头吃了,将剩下的一并收到了灶台,充作明日的早饭。
碗盘洗过了,整齐码在篮中,他朝窗外看去,豆大的雨点打在屋檐上,那声响令人心烦。
他这半生,总和雨天脱不开干系。
离开王府那日便是雨天,后来寄奴降生,外头风雨大作,他在榻上痛了两天一夜,终于在一道惊雷后,听见了孩子细弱的哭声。
顾莫怀坐于桌前,恍惚又见到了那副小小的棺椁,他的孩子躺在其间,面颊犹带血色,却是再也不会哭笑了。
难怪说“虎父无犬子”,当初陆仲殊一副“安胎药”,便可将他骗得团团转,如今不过是自他手中带走他的孩子,于老王爷又有何难。
他们睦王府,当真是了不起。
☆、虚妄
“嘭!”
楚玉凝一惊,撩起帘子循声看去。
门扇叫人一掌拍开,陆孟平满面怒容,汹汹迈步进来。
他慌忙下地,屈膝跪下:“奴请大公子安……”
“少在此装模作样!”陆孟平紧盯着他,呵斥身后紧随而至的下人:“都退下!”
“…大、大公子……”
“滚!”
陆孟平一路快马加鞭,已是怒极,下人们不敢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楚玉凝跪伏于地,周身轻颤不止,不消片刻,便叫冷汗打湿了背脊。
大公子终究还是知道了。他满心惶恐:只是这孩子,这孩子该当如何……
陆孟平来回踱步,他带兵打仗,却从不动妇孺老幼,两仪子体质特殊,理应以妇人待之。
可韫之如今的憔悴虚弱,与他、与陆仲殊、与眼前这人,皆脱不开干系!尤其是这个楚玉凝,表面一派温良可欺,背过身竟将他如猴儿一般戏耍——
胸中怒火愈演愈烈,陆孟平抬起脚,照着眼前人肩上狠狠踹过去。
楚玉凝猝不及防,背脊狠狠撞上了凳脚,与矮凳一同翻倒在地。
这一脚施了全力,他不敢发出痛叫,亦不敢蜷作一团,只得勉强喘匀了气,重又跪在陆孟平面前。
“你当真是深藏不露。”
陆孟平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嗤笑道:“我道这孩子如何生得这样慢,分明早该显怀了,偏生没有动静。”
楚玉凝怔然,道:“回大公子,他,许是个头小,长得慢些……”
“还要装?腹内空空,倒是把个孕妇演得惟妙惟肖……”陆孟平笑了一声,突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将人吓得一颤:“楚玉凝,你好生厉害啊!”
楚玉凝听得发懵,慌忙解释:“回大公子,奴不曾骗过大公子,自始至终,绝无——”
“噤声!”陆孟平不耐地打断:“洪太医,你进来罢。”
“是。”
洪太医闻声而入,对他躬身行礼:“大公子。”
“免了,劳你给此人看看。”陆孟平看向楚玉凝,目光落在他小腹之上,如一柄利刃来回游走,“看看他这腹中,究竟是个甚么东西。”
那太医并不多话,当即便牵起楚玉凝一手,搁在矮凳上。
楚玉凝无心反抗,只是怔怔望着自己的手腕。
“大公子。”洪太医再行一礼,“下官观其脉象,初时似是滑脉,然中脉短涩,应指虚散,并非有孕之相,倒似是……”
“是甚么,太医但说无妨。”
洪太医道:“倒似是服用了促绒方。促绒方服之使人假孕,但……”
但此方药性苦寒,对身子损耗极大。
这边厢,楚玉凝犹跪在地上,已然痴了。
眼前这个太医,他为自己把了脉,还道自己“并非有孕之相”。
可他分明感受到有个孩子,于他腹内安卧——他的身子怎会作假?
小腹一阵抽痛,唤回了一丝神志。
洪太医完成了任务,正要回宫去,忽听身后一人嘶哑道:“先生……先生!”
陆孟平不悦道:“你——”
“先生,您,您再给奴看看罢。”
楚玉凝踉跄着扑过来,胡乱扯住了洪太医的外衣,语无伦次:“先生定是诊错了,真的有……他当真在这,奴绝无虚言,绝无虚言!先生——大公子!大公子,求您,奴斗胆,求大公子再给奴看看,谢大公子,谢大公子……”
他说着便又跪下身来,朝着两人拼命叩首,语气哀切:“奴跪谢大公子,跪谢先生……”
他脑中茫然一片,实际并不清楚自己求些什么,只知道这孩子不单是孩子——更是他数月来的念想。
陆孟平剑眉紧皱,半晌,冲洪太医一颔首。
洪太医便将人扶起,重又捏起他寸关尺三脉细细诊切。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他站起身,对陆孟平道:“中脉短涩,绝非有孕。”
楚玉凝跪在原处,额头红肿,耳边却是轰然巨响,震得他两眼发黑。
当头棒喝不过如是。
怪道两月前陆仲殊深夜登门,动作那般急切,毫无顾忌。
却原来根本无需顾忌。
楚玉凝仓皇一笑,蓦地落下泪来。
☆、孟浪
一场秋雨,自寒露至霜降,断续下了十数日。
陆仲殊这日照例早起烧好了早饭,小心送到顾莫怀院外,却如何叫门也无人理睬。
外头下着雨,他不好如往常一般将食盒搁在地上,只得隔着院子唤他。
身后传来一道询问:“哎,陆公子?”
他回过头去,只见招娣娘一手撑伞,道:“你找阿怀呀?”
陆仲殊点头,“我备了早膳,可他……如何也不应门。”
“啊呀,这日子,阿怀指定不在的。”招娣娘摆摆手,朝后山一指,“多半是去看孩子了,陆公子不若去那边寻他。”
“孩子……?”
“陆公子不知道罢。”招娣娘低声解释:“阿怀刚来杨楼时,抱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已染了重疾,到底没留住。今日……整好四年。”
她忆起当初顾莫怀的形销骨立,不由一声长叹:“陆公子,阿怀他……命实在苦。”
绕过村尾那株榕树,便可见后山。
雨水渐稀,潦草打落了路边黄叶,落木萧萧而下,于石板之上逶迤蜿蜒。
陆仲殊收了伞,挑开面前一丛枝桠,远远见着了一座小土包。
顾莫怀便在那坟包旁背向他而坐,单薄的背脊微弯,身旁一堆新编的玩具。
陆仲殊悄声走近了,才看清那坟包旁,散落着许多小玩意儿,因为年岁久远,青翠已褪尽了,呈现出干枯发黄的色泽。
他忽觉胸中怮痛,脚下一乱,踩折了一截枯枝。
顾莫怀猛然回身,警惕道:“谁?!”
陆仲殊后退一步,朝他笑道:“是我。”
“……”
顾莫怀左手撑地,缓缓站直了身子,冷声言道:“你来做甚。”
“我给你送早膳,你……不应门。”陆仲殊磕绊道:“后来遇着杨阿嫂,她……她叫我来此处寻你。”
顾莫怀道:“我说过,纵便是我在家,一样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