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姝色》第93章


李绾脑子里乱的不行,理不出头绪来,她摇了摇头,“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走,我是大雍的公主,父皇和太子哥哥身陷险境,我得留下来想法子。宋怀秀。。。。。。我夫君他得了消息一定会率大军回朝,我得在这等他。”
夫君这个词,明显刺痛了卢玄,他垂下眼眸,低声道:“你不用等了,此次的副将黄络,明着是黄远鹤的侄子,其实更是李柏的亲近之人,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昭义将军再如何有本事,会时刻提防身后的手足同僚?他们一直忌惮宋怀秀不敢轻易动手,如今敢起事,那便是。。。。。。黄络得手了。”
李绾脑中嗡嗡作响,一字一句分开来,努力理解着卢玄这番话的意思。副将、暗箭、得手了?他在说什么?是说宋怀秀死了吗?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说过了一两个月就回来的,他从不骗她的。
李绾茫然的看着卢玄,“不会的,他不会骗我。所有人都骗我,他也不会的。明明答应了我,他怎么敢死呢?”
卢玄满眼悲伤的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上大滴的泪水,柔声安慰:“也可能是我想错了,可昭义将军没死的话,你更不该留在这。”
“为什么?”李绾的心彻底乱了,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的彻骨悲伤,让她没了理智思考的可能。她睁大眼睛,认真问他,像是许多年前,冬青寺里的每一天。那时春光般明媚的小姑娘,总有许多奇奇怪怪问不完的问题,总跟在他身后发问,“玄真,为什么?”
她的问题太奇怪,许多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偷翻典籍也好、绞尽脑汁也罢,总要想出个像模像样的答案告诉她。因为喜欢她,所以从不肯在她面前露怯,更不敢让她失望。
可如今呢?长在佛门,不打诳语,他又为她破了一戒。得到的消息里说,昭义将军身中三箭,坠入深崖,绝无生还可能。他却得骗她,说她夫君没死,更要编出个理由来,哄她跟他走。
卢玄认真想了想:“他若活着,必定会班师回朝,讨伐瑞王。可你留在这,府里护卫能护你到几时?你若落入瑞王之手,就成了别人用来威胁他的筹码。”
“那父皇和太子哥哥呢?你总得告诉我他们如何了。”李绾像是被他说动了,又问起旁人。
“那叫云藻的歌姬,是李柏的一枚暗棋,一把大火烧了东宫,太子和太子妃葬身火海。陛下得知此消息,急病发作,再加上银甲卫倒戈,如今已被李柏拿捏着,困于太极殿中。”
李绾擦了擦眼泪,攥紧手指问,“那我跟你走,你会帮我吗?”卢玄大喜过望,“我自然帮你,你随我去范阳,无论将来是瑞王成事,还是兴义候成事,我总会护你安然无虞。”
他太过欣喜,没看到李绾左手悄悄做了个手势,芍药隐匿的更深。
李绾道:“好,那你总得让我收拾收拾东西吧。”
“阿绾,眼下时间紧迫,我带来的只有几十人,护着咱们偷偷回范阳兴许能成,可若与彭水东的人对上,并无胜算。你先随我走,到了卢家,你想用什么,我帮你寻就是
。”
李绾乖顺极了的点头,走到他身边,对吓得脸色惨白的冬雪道:“府里不安全,遣大家赶紧散了,你也先回家躲着去。”
冬雪这才回过神。如此变故谁也不曾料到,如今李绾要逃命去,可她自小金尊玉贵,如今又头回有了身孕,身边没人照料哪里能行?
冬雪扑到她脚边:“公主、公主您带上奴婢,您一个人哪里能行?不管去哪,我陪您一同去!”
李绾面露犹豫。
还是卢玄道:“带上吧,好歹有个用着顺手的人,也省的你处处不方便。”
冬雪又连忙谢他,随便收拾了两件衣裙,一行人便趁着夜色,从角门上了马车。街面上有人巡逻,出城的时候盘查更严,幸而卢玄拿的是靖平公主的令牌,那是瑞王亲妹,倒还没人敢拦。
出了京都,一路疾行,有两辆马车,卢玄坐在前头那辆,李绾则带着冬雪坐后边那架。
李绾没多想,只以为卢玄守礼,这当口还不肯同车。但好歹此时身边没旁人盯着,倒能说说话。
她护着小腹叹气道:“傻丫头,你跟我来作甚!这局面乱成了一锅粥,以后如何,我自己都没把握,如何护得了你?你回去找吕伯、秋子,一家人躲出去才是上上良策!”
冬雪眼圈儿还红着,拿衣裳厚厚的垫在李绾身边,就怕磕碰着她:“奴婢不用您护着,我护着您才是,真有什么事,公主不用顾虑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互相劝慰两句,二人静默下来,不再吱声。
方才卢玄说的话,她一句也不敢信。可芍药也这般说。。。。。。那留在京都便不是明智之举。李绾不敢去想,父皇如何、宋怀秀如何、大哥又如何。心像是被她锁了起来,如今只动脑子,她才能撑得下去。
本想着借卢玄之手先出京都,再让芍药带她去找宋怀秀,可这会儿冷静下来,摸着自己小腹,倒陷入两难。
她可以不管不顾去寻他,无论死活好歹要个说法,可这孩子当真禁得起跋山涉水?再说她这一走,宫内又该如何?无论如何,她得快点儿想法子求援才行!
第87章 卢家
一夜疾行; 到了第二日傍晚; 一行人才到了范阳县地界。
卢家乃世家大族,宅院修的古朴大气,有种沉稳之感。可惜李绾此时没有那份悠然心境; 再美的院落也瞧不进去; 她跟在卢玄身后,经过抄手游廊时; 见主屋的高阶上; 负手而立一长者。发须皆白,瞧穿着打扮; 周身气度,该是卢家这一代的家主,卢玄的父亲卢邈。
红霞余晖中,老者远远看到她们; 颔首致意,随后便转身进了屋里。他这番态度; 倒让李绾松了口气。家主便代表着整个卢家,他的态度至关重要。人家不过来见礼,那是不想让卢家也搅进皇权争斗。可好歹露了面,便是默许了她暂居于此。
绕过游廊、花苑,甚至经过了一片竹林; 一方雅致小院儿才出现在她们眼前。石桌石凳、一草一木,这里布置的太熟悉,恍惚间李绾险些以为自己置身于冬青寺。
“太像了; 要有远山空濛,我便要分不清了。”
听她讷讷感慨,玄真有些将心事暴露人前的羞窘之感。他将自己居所改成了冬青寺后院模样,不为别的,只是安慰自己。坐在石凳前,便以为下一刻那小姑娘会扯他衣摆叫‘玄真’。看着一丛洁白茉莉,便想起她站在花前浅笑的模样。总想着念着,她便会经常入梦来,一切都是他的痴罢了。
可如今她真的来了,他又怕她看透自己的这些心思,轻咳道:“院落简陋,阿绾将就将就,哪里不喜欢,想要怎么改动,都使得。”
客房算不得好,前头人也杂乱,玄真便让人把自己的院子收拾出来,让给李绾。
李绾心细,一瞧这番布置,又看到架子上的许多佛经,便猜到了原委,摇了摇头说:“已很好了,只我占了你的院子,你又要住到哪去?可会不方便?”
卢玄笑的清浅又温柔,指着竹林道:“那头还有一方小院儿,不必担心我。”
忽然察觉喉头腥甜,他垂下眼道:“我让他们送些饭菜来,你们吃过也早些休息,连夜奔波想来也疲乏了,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说罢,便步履匆匆,逃一般的出了院子。避在矮墙外,捂着帕子狠狠咳了起来。
冬雪诧异:“他怎么了?要不奴婢去看看?”
李绾一把拉住她,低叹道:“别让他难堪。”那样苍白的脸色,瘦的形销骨立,她早该猜到,他病了。


这当口也没那么多讲究,主仆二人随便用了些饭菜,便分做里外间,各自歇下。
听着冬雪呼吸变得绵长,李绾没阖眼,只盯着青色幔帐出神。待夜色浓重,万籁俱寂,她才开口唤道:“芍药。”
屋里只有豆大的一盏烛火,她没看见人影,但令她心安的低哑声音道:“属下在。”
李绾沉声道:“卢玄没说实话,驸马的消息,他应当是知情的。既然他能知道,别人就也能知道,你去想法子打探清楚,咱们再做打算。”
“是。”
两句话的功夫,屋中又重新安静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甚至没给李绾可以难过的时间。这会儿夜深人静,她的眼泪忽然决了堤。
他们说父皇被困、大哥死了、宋怀秀也死了,真是这样吗?明明不是的,史书上圣、祖于开元十二年殡天,如今才是开元八年而已。宋怀秀更该是一生平顺,没有此劫。如果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那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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