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姝色》第94章


他们说父皇被困、大哥死了、宋怀秀也死了,真是这样吗?明明不是的,史书上圣、祖于开元十二年殡天,如今才是开元八年而已。宋怀秀更该是一生平顺,没有此劫。如果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那谁也怨不着,一切都是因为她。
是她妄想改命,不光想改自己,还想改天子国祚,是她大逆不道,老天爷终于要惩罚她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史书上的永平公主,死在二十七岁,就是今年。如果她顺应历史,就这么死了,那一切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李绾的手摸着小腹,她伤心至极时,总是哭不出声响来,只有眼泪不停往下掉。
横竖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如果她再死一次,就能救下李昭和宋怀秀,那她绝不犹豫,可能成吗?若一切无法挽回,这孩子呢?
先前她一直为李昭的事伤心难过,好不容易才算是琢磨明白。人活一世,总有一死,无论是亲人父母,还是友人爱人,终会离你而去。她为人子女,知道李昭离开的具体时间,却什么也做不了,每一天都像在倒数,这的确残忍。可世事无常,有些人甚至没机会再看爱的人一眼,便天人永隔。比起这些,她也算幸运罢。至少她有机会尽孝,有机会道别,这不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
可老天真爱开玩笑,她用了许久才想明白这件事,转眼一切就都变了。以为的难题迎刃而解,更大的难题摆在眼前,她该怎么办呢。恨只恨自己是个榆木脑袋,没长出三头六臂谁也帮衬不上,只能在这干着急!
李绾一夜没阖眼,第二天晨起吐了一遭,什么也吃不下,可吃不下也得吃,她饿一日没什么,孩子却是不行,又硬逼着自己喝了半碗白粥下肚。
这小院儿中十分幽静,置身于此有种遗世而独立之感,李绾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原本是盯着远处发呆,可怀着身子格外嗜睡,不知不觉便起了瞌睡。
卢玄来时,只一眼就愣在了原地。院子中,女子穿了身家常的绀青色撒花长裙,粉黛未施,头发也松松绾在脑后,坐在摇椅上打盹。明明闲散至极,却仍美的像是一幅画。让人不禁感慨,老天真是偏心眼儿,众人皆被时间磋磨,唯独她像是不会变样,永远美的令人屏息。
他唇角勾起笑意,轻轻走到她身前。太阳透过葡萄架缝隙,照出一道道金芒,李绾嫌晃眼,不耐的别过脸去。这场景似曾相识,卢玄抬起手,挡在她头顶,眼里柔情似水,只静静看着她甜美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李绾悠悠转醒,迷蒙着眼看他笑道:“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在这傻站着作甚?”
卢玄喉头哽咽,收回酸麻手臂,最后别开脸隐去泪光,“嗯,小心别着了凉。”
两人一起了午膳,又对坐在窗前看着秀丽风光饮茶。李绾心中有事,总提不起谈话的兴致,卢玄也不打扰,许多时候都是静静看她,两三日下来一直如此,此处的静谧悠闲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日子回到了最初,他是眉眼温润的玄真师傅,她是天真烂漫的豆蔻少女,共处山涧。
可李绾知晓,京都波涛汹涌,早就变了天。她躲在外头,享受这份宁静,总也不是个办法。


心焦气躁。第四日夜里,才终于等到了芍药。
“银甲卫传圣上口谕,请公主稍安勿躁,暂且不要回返京都。待料理完乱党,一切尘埃落定,自会派亲卫相迎。”
李绾站起身来:“这么说父皇没事?我早该猜到,早该猜到!”
芍药也道:“陛下龙体安康,请公主放心。”
“那太子哥哥呢?太子妃可好?还有。。。。。。”
“都好,可这里面事情太多,属下也闹不明白。总归待公主回了京都,一切也就明了了!”
李绾这才松了口气。是她魔障了,自己一直身处内苑,又逢闭门养胎,朝堂上的局势早就不敏感了,这才半点风声都不觉有。父皇自然是不同的,一切有他把着,乱不了。
心头刚松懈一分,还没落座,打眼一瞧芍药脸色,李绾心中又咯噔一下。京都众人安好,她再怎么大大咧咧,也不会摆出这副表情来触霉头,除非。。。。。。
李绾没觉得自己开口,可她分明听见自己干涩声音问:“宋怀秀呢?你打探到了?他可安好?”
芍药垂下头,哀声道:“将军身中三箭,坠下山崖,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李绾眼前一黑,便要踉跄倒地,芍药赶忙上前扶住她,“殿下!”
李绾喘了几口大气,才有力气握住她的手,“他不会死的。在哪出的事?哪里的山崖?你带我去,我得去找他。明明说好一两个月就归。。。。。。我得去找他!”
李绾的手抖得厉害,芍药急的直跳脚,“公主,现在可去不得。且不说山高路远您身子骨受不住,此次连五军都督府都有人反叛,站了彭水东那头,京都到现在也还没安生呢,眼下卢家才是最安全地方,要不然陛下也不会有此口谕。”
见她听不进去,一心想着要去寻人,芍药咬牙道:“既然卢公子可信,能护您周全,莫不如属下走一趟,我去寻将军!您留下好生养胎才是。”
李绾红着眼默默垂泪:“芍药,此时我也只能指望你了。无论死活,我得见着他才能信。”
瘦瘦高高的女子抱拳道:“属下领命!”
这一走就是一个月,李绾没等到芍药复命,倒先等到浩荡仪仗。众人奉陛下尊旨,迎荣安公主凤驾回京。
她谢过卢家众人,扶着冬雪的手上八宝香车,忽而站定回过身去,见卢玄穿一身白袍站在远处笑着送她。李绾也扬起笑,朝他摆了摆手。
两人心里都知,这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第88章 若如初见(玄真番外)
望着她车架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不知是松了那根弦儿; 还是再没了希望,卢玄吐出一口血来; 直挺挺向后仰倒。
小厮抱着他哭喊,〃公子!公子您这是何苦,你的一片苦心,她从来不知!您得撑住了; 像以前每一次一样; 不是都挺过来了吗?我去找她,我通通告诉她; 她一定会回来的!〃
卢玄扯起唇; 〃别去,她都知晓。〃
他瞒的不够好,被她看出来了。知道他命不久矣; 所以才没了那份冷淡。
见他营造出了一个虚幻的冬青寺,她便配合着他演戏。不再叫那冷硬生疏的卢公子; 而是笑语晏晏唤他玄真,就像旧时那样。陪他吃饭,与他饮茶; 有时他咳出血,慌忙用手去掩; 她也自然别过头去,只当做没看见。
他爱的小姑娘心善。自己遭逢变故; 还肯顾及着他,丝毫不愿让他难堪。
此次瑞王作死、兴义候反叛,听闻京都血流成河,朝堂上又是一番清洗,这么多人丧命,却唯独成全了他。这么想真是作孽,可他当真开心的紧。他离她那么近,美好的像个梦境,如今抱着这梦境赴死,也再无遗憾了
眼前一道白光,玄真竟有些想笑。他这破败身子,几次从鬼门关闯过来,死前的景象竟都司空见惯了。可这次有些不同,闪过的不是一生所为的走马灯,而是冬青寺飘雪的夜。
他看着自己在屋中打坐,窗外有道熟悉身影,屋里的他面露喜色,拿起伞奔了出去。
在飘雪中帮她撑伞、与她说话。
小姑娘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腰。〃玄真,我要走了,跟家里到京都去。〃
他明明痛的要死,却要装作无情:〃嗯,一路顺风。〃
女孩儿一眨眼,泪就落了下来,紧紧拽着他的衣摆不放手,近乎哀求的噫语:〃玄真,我喜欢你。〃
看着那个自己仍要拒绝,卢玄五脏六腑都疼的打起了颤。不行!他得告诉她,他也爱着她,阿绾,不要走。
一瞬间,他的执着竟成了实质,他回到了多年前的雪夜。只楞了一瞬,他就紧紧抱住了李绾,〃阿绾,不要走。我亦心悦于你,求你不要走。〃
女孩身上的甜香萦绕在他身边,可他却觉得越来越冷。至此,卢玄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不是什么得偿所愿,这也是他死前的幻觉罢了。人到了生死关头,有时靠的就是意志。他经过几次,知道只要稳住心神,守住那点子清明,便能挺过来。
可心里边再如何明白,他都放不开手。李绾就在他怀里,他的小姑娘掉着眼泪,说喜欢他,此生他再没拒绝第二次的勇气。卢玄清隽的眉眼含笑,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不再抵抗逐渐昏沉过去。
师傅曾说,那会是他一生的灾祸,他必须割舍。可他回想一生,却觉得,这雪夜才是他所有悲凉的开始
那夜,李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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