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酿》第164章


庄梦玲点头,“只一样,鄞家交给我处置。”
郦清妍去握她的手,曾经暖意融融的手掌现在和自己的一样,只剩下冰冷。“玲子,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庄梦玲轻轻笑着,“岂止你没有想到,在看到仪瀛宫里只有皇帝的上一刻,我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鄞炘真是给我上了此生最深刻的一课,我不好好感谢他,都对不起他在仪瀛宫前流的那么多血。”
事情完全如慕容曒所想,庄梦玲被彻底毁了,变成又一台复仇杀人的工具。鄞家会如何,庄家又会如何,郦清妍给不出答案。
痛心么?自然是痛的,特别是看到庄梦玲变成这个样子。自己还有栖月,而她,已经只剩下了她自己。
这个命已经彻底被改乱,正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行。
从璧罗宫正殿出来,遥遥看见一个黑影跪在宫门前,看起来极度虚弱的样子,简直下一刻就能倒地晕过去。郦清妍乍一眼没认出来那是谁,指着问一旁送自己出来的嬷嬷,“那是哪个?怎的这样跪在宫门口,也没个人去管管?”
“郡主有所不知,那是御林军右副统帅鄞大人,打昨个儿能起身就在那儿跪着了,皇上看见都什么也不说,咱们这些奴婢哪里敢去管?送去的饭食和水他全都不要,只能放任他干跪着,受不住自己走了便是了。”
郦清妍的脸瞬间沉下来,款步走到鄞炘面前站定。
“这不是鄞大人么?大人不在家里养伤,不在皇上跟前当值,怎的有闲暇到此?”
鄞炘迟缓地抬眼看着郦清妍,声音如同枯草般干涩,“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鄞大人是御前亲信,要跪也只能跪皇上,璧罗宫是皇妃居所,大人跑这里来跪给谁看?”冷眼看着他,“这是把宝物送到别人面前看着它被摔碎,然后又去宝物坟前哭诉自己的无可奈何和心如刀割,以求得心里解脱么?”
鄞炘太虚弱,根本承受不住郦清妍冷冰冰夹带刀子的嘲讽,苍白的嘴唇轻微地开合,“我有苦衷,让令妃出来,我亲自和她说。”
“苦衷?”郦清妍居高临下地嗤笑,“苦到能把心上人给卖了的衷?”
鄞炘痛苦道,“救庄鄞两家,只有这一个办法。”
郦清妍简直要被气笑了,难以控制地怒斥,“鄞家有难,庄家有难,这些我和玲子都知道,我们在想办法,在尽一切努力避免和应对,可是你!你完全不过问一句玲子的意愿,自以为背负着所有族人的性命和家族基业,自以为牺牲她一个人就能救两家人于水火,你根本不知道也没有过问玲子正在做什么,她有多期待嫁给你。她的一切你都不知道,而你就这样把她卖了!”
盛怒之下,连说的话也是混乱的,郦清妍心痛到难以附加,通红的眼眶盈着眼泪,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叫,“鄞炘,你根本配不上庄梦玲!你不是男人!你没有心!”
“那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鄞炘终于也忍不住吼出来。
郦清妍看他如看一具尸体,“你该去死。”
鄞炘颓然倒地,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失声恸哭起来。
“你的确死了一次,不过很可惜,上天多给了你一条命,那你就好好活着,看看你大义灭亲的举动,是不是真的如你所想,救了你说的那些人。”
郦清妍已经往璧罗宫外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哭到发不出声音的人,“鄞炘,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笨愚昧,自以为是的人。”
进宫乘坐的马车是按照郡主仪制做的,颇有些规模,不比朝中二品大员出行时的车马寒碜,因为特地做给女子出门用,还多了些精巧和奢华的饰物,此刻正停在璧罗宫宫门出去十几步的甬道里。车门比较大,拾叶用钩子打起车帘,郦清妍踩着脚踏往马车里钻的身子才进去一半,就顿在了那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慕容曒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坐在里面,裹着她的狐狸皮毛毡,烤着她的紫金铜炉,翻着她的书,喝着她的茶水,吃着她的点心,吸着她亲手调制的熏香。他一个人把马车全占完了。
“不准备上来?”慕容曒从书页里抬起脑袋看了她一眼,“朕还以为你有很多话要同朕说,有许多问题要问呢。”
郦清妍回头看了一眼,拾叶弄香并一干随行下人全部跪在地上,没有外力约束的车帘直接搭在她的背后。其实这个模样,她已经在车里了。于是既来之则安之,面无表情地钻进去,选了一个离慕容曒比较远的角落,抱膝而坐。没办法,所有东西都被他用着,郦清妍还能有个地儿坐已经不错了,懒得要求太多,而且这个姿势既温暖又很有安全感。
“怎么不说话?”
“并没有什么问题,不知从何说起。”
“生朕的气?觉得朕不可理喻,性格扭曲,勘称暴君,是个嗜血的狂魔?”
感想全部被说中,郦清妍噎了噎,“不敢。”
“朕方才看了一场好戏,原来你骂起人来也是很有气势的么。不过这一回合,你可又输了。”慕容曒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把书丢到小桌子上,颇嫌弃道,“你都看的些什么书,难怪会输。”
“从未对决,何谈输赢?皇上这话说的奇怪。”
“那朕换个说法,你又失败了,惨败。”
郦清妍从膝盖上露出半张脸,从眼角处看他,“如皇上所说,我输了一局,皇上赢了一局,所以您看起来兴致很好。玩弄人就这么有趣?”
“当然,其乐无穷。”
“等有皇上有一天为别人玩弄了,或许会收回这句话。”
“谁敢玩弄朕,谁能玩弄朕?”慕容曒硬是把郦清妍的头从她的膝盖上拔/出来,掐着她的下巴,“你敢?”
郦清妍满目冰凌地盯着他,半点畏惧也无,“皇上给我机会,我就勉为其难试试。”
“有趣。”慕容曒松开她的下巴,像是摸了很脏的东西般拿着一方乌红的帕子擦着手指。“从来没有人敢对朕说这样的话,你是第一个,而且还是在一败涂地后说的。”
“不甚荣幸,诚惶诚恐。”郦清妍干巴巴地说着过场话。
“你的能力算是不错的,只可惜对手是朕,朕有的是有段应对你那些小动作,当然若是你做出让朕惊艳的事情来,朕不介意给你更大的赏赐。”
如果是庄梦玲那种赏赐,打死郦清妍也不想再来一次。
“骄兵必败。”郦清妍继续斜眼看他,要是别个,还没把一眼看完,估计已经被拖出去千刀万剐了,郦清妍也为自己现在还活着觉得惊奇,果然狐假虎威是有效果的,栖月这棵大树,实在是好乘凉得很。
慕容曒敛起眉头,“你清醒的时候,总是惜字如金。”
“言多必失。”
“多说一个字会死?”
“字。”一个字蹦出来,之后郦清妍摊手,“没死。”
慕容曒愣了一下,继而哈哈笑起来,“朕真是服了你了。”
“好,这次算我赢,皇上你输了一回了。”
慕容曒的眉毛立起来,“哪有这样算的?”
郦清妍非常瞧不起地切了一声,“输不起就别来。”
慕容曒一只手撑着腮帮,一只手的手指转着那个被他喝空的茶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眼睛却全程看着郦清妍的,像是想着什么事情,要做一个深谋远虑意义重大的决定。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开口道,“和朕合作,如何?”
郦清妍一脸茫然,表示没有听懂。
慕容曒将句子放长,“和朕联手,成为朕的左膀右臂,朕就给你一次玩弄朕的机会,如何?”
“为何选我?”
“提前知道郦朗逸要把你卖给单家,以闺阁女子很难想到的办法激怒他,以远离定国公府;治好温阑旧疾,策划拯救单家庄家,被温阑看中选作少阁主;晋升郡主,引发朝堂之乱;体质特异,本身就是世间难求的宝物。”粗略数了一遍郦清妍这几个月来干的事情。“温阑为何选你?她鲜少看错人,朕相信她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郦清妍顿时全神戒备,“你想要的是十二禤阁罢?”
“这是一方面。”慕容曒毫不介意把自己的意图向郦清妍摊明,“主要是朕觉着你是真的有趣,朕已有二哥这条右臂,还缺个左膀,而你让朕觉得非常有培养价值,二哥虽然口头答应,却并没有教你什么,朕倒不介意手把手将你教成新一代让人闻风丧胆的十二禤阁阁主。”
“条件?”郦清妍回答的干净利索。
“为朕所用,绝无二心。”
“成为又一个杀人工具?”郦清妍侧目。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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