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谈罪之翎雀谈》第5章


“我这大外甥,也是许久不见了……”贺临装大尾巴狼的功夫极深,一边转寰着一边心中飞快地回忆他与这少年相遇时的所见所闻……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想起来,于是极顺溜地拐了个弯儿道,“二狗子,你大名叫什么来着?”
你!才!是!二!狗!子!!!
林兮溪恨不能以头抢地,一双眼中迸出精光,直直射向叫他“二狗子”的坏狐狸,也再顾不得司察的制止,声嘶力竭道:“我,大,名,叫,林!兮!溪!”
“噗嗤——”贺临报了“狐狸”之仇,乐得龇牙咧嘴,忍不住伸手捏捏林兮溪气鼓鼓的脸颊,亲昵地叫他,“嘻嘻呀,你这几天都做什么了,怎生弄成了这般可怜模样?”
你竟然还有脸问?!
林兮溪气得更鼓了,无力地将方才茶楼中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讲了一遍,拿一双写满了“都怨你”的眼盯着景瑞公子,控诉他连日来遭遇的不堪境地。
听着林兮溪一带而过的讲述,贺临眯起了一双眼,意味不明的表情更像是个活生生的狐狸了,慢悠悠道,“你是说,他们骂你是狗仔,还叫你去花楼卖身?”
“嗯呢。”林兮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他说的是狗崽,以为人家是骂他年虽小又不懂事,是个小狗;心里头也全然不懂去花楼卖身究竟是个什么含义,只当是诅咒他不学无术,以后只能靠看人脸色谋生。
——在林兮溪的耳朵里,旁人叫他去当个度夜郎,与他爹训斥他“不好好读书以后只能去搬砖”,两者的个中含义是差不离的。
林兮溪懵懂无知,司察与贺临却是心明眼亮。
端看景瑞公子这有头有脸有身份的做派,加上这乌漆抹黑的脸色,司察心知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于是打圆场道:“方才林小公子打伤的都是些市井粗人,平日里便满口浑话,又不知林小公子的身份,自然出口失了轻重……不过这小子,呃,这小公子也将人打得不轻,不如此事暂先搁置,改日双方赔礼道歉便罢了。”
“可是嘻嘻伤得也不轻。”贺临缓缓侧头,目光从林兮溪身上转向司察,眼中有着让年近不惑的司察都觉着毛骨悚然的威慑。
半晌,才又开口,缓缓道:“让司察大人费心了,天色已晚,改日我亲自带着嘻嘻去裁度司请司察大人结案。不知大人贵姓?”
他这话里头,既没有代林兮溪应下司察提议的“赔礼道歉”,也没有拂了司察大人的面子,算是分寸合宜。
一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受不得言语侮辱,出手伤了人,这事本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司察顺着台阶下了,拱手道:“敝姓胡,无妄城裁度总司一名司察领事而已,算不得大人。”
贺临点点头,扶着林兮溪的肩膀对司察道:“既然如此,今日便由我将这小子带回了,胡司察大人慢走。”
“等等。”司察伸手拦了拦,竟是没忘记该走的流程,“还请林小公子留下名碟押在裁度司,待结案后方能取走。”
林兮溪呆愣当场。
贺临不疑有他,伸手捅了捅林兮溪后腰,催促道:“名碟呢?”
林兮溪心里头却七上八下,原因有二:首先“林兮溪”这三个字就不是他的大名,名碟上头自然也不是这么写的,拿出来便要露馅儿;其次他的名碟也在那包袱里头,而他的包袱早在十日前便丢了。
“……”林兮溪眼珠子转转,向景瑞公子求救道,“在那个包袱里……一同丢了。”
贺临头疼欲裂,包袱包袱,就是因了林兮溪丢失的这个包袱,他才背上林兮溪这么个活包袱!
“可是遗失了?”司察问他。
林兮溪苦逼兮兮地点点头,“嗯,十日前在乌璐山,被一伙山贼给抢走了。”
“罢了。”司察前后联系起来一想,心说这孩子也真倒霉,便也摆摆手,道,“既然是景瑞公子的外甥,那就不难找,今日这名碟我便不收了,下次来结案时一同补办了吧。”
林兮溪心中打鼓,要是去那裁度司翻户籍验身份,他能不露馅才怪。
而贺临顺势点头致谢,他也就是顺手捞上这少年一把,将他们之间的恩怨结清便可以抽身走人,至于林兮溪的什么身份不身份,他可管不着这等闲事。
*
告别了胡司察,贺临领着林兮溪顺着飞花街走着,两侧灯火通明,正是无妄城最为热闹的时分。
林兮溪却无心去欣赏,此时他就连那空落落的、“咕叽咕叽”闹着的肚皮都无暇顾及,满脑子都是懊丧。
“怎么这般慌张?”贺临扯了身旁这少年一把,没让他撞上那从花楼里头出来的醉醺醺的客人,“心神不宁的,想什么呢?”
“名碟啊……”林兮溪愁容满面,“若是名碟补不出来,会怎么样?”
“怎会补不出来?”贺临撇他一眼,顺势探他底细,“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可是无妄城中人?”
“我家不在无妄城……若是司察翻了户籍发现你不是我二舅,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不是就不是呗。”贺临漫不经心道,“我么,去跟司察道个歉,最多再罚点银子,也算不得大事。至于你,当然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还是说……你是个没有户籍的黑户?”
那倒好了!
林兮溪眼睛一亮,仰头问他,“黑户是什么?查出来是个黑户会如何?”
贺临见他这说什么信什么的傻样,忍不住逗逗他,“黑户,那就是不存在的人,自然是要消除掉的。”
“消除?”林兮溪顿住脚步,恐慌道,“是说要要要要……要弄死我吗?”
“噗。”贺临嗤笑,“你还真是个黑户?愣小子,你可以啊,又是当街斗殴又是来历不明,你究竟是谁?”
贺临一双眼紧紧盯着他,早在乌璐山上他便觉出这少年的怪异之处,心中那份揣度早已存了许久,方才也不过是借了司察之口来探他的名姓——若他真的叫做林兮溪,那这少年便也与他无关了。
那一日在乌璐山上,贺临之所以会出手,个中缘由怕是林兮溪永远都猜不透。
贺临不仅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他本性甚至算得上冷漠,然而打马路过时那惊鸿一瞥,这少年的眉眼与神情,叫他陡然回忆起九年前那个孩子。
第5章 山贼
问及身世,林兮溪自是支支吾吾死乞白赖地硬撑,说自个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姓林名兮溪。
贺临也拿他没辙。
“那你什么时候还我包袱?”林兮溪揉着空落落的肚皮,可怜巴巴地向贺临讨要自己丢失的包袱。
贺临额角青筋一跳,往事真真不堪回首。
二人之所以会这般纠缠,还要从十日前在乌璐山的那桩乌龙说起。
那一日时至午后,林兮溪正从山间往无妄城的方向赶路。从流风城往无妄城去,乌璐山是必经之路,这山就在无妄城城郊,脚程快些只需不到两个时辰便能进城。
盛世清平,百姓安居,乌璐山又是个山灵水秀的好地方,端说不该出现“山贼”这种林兮溪只在传记话本里头看见过的人物。
许是“福”至心灵,许是林兮溪继承了他爹那想什么有什么的古怪功能,这一伙不知从哪个山头移民过来的山贼,好巧不巧正让林兮溪给碰上了。
山贼算不得人高马大,但绝对是人多势众,锃亮的大刀一晃,林兮溪立刻双手奉上了他随身带着的小包袱。
山贼之所以是山贼,自然不懂得见好就收,夺了最值钱的包裹还不知足,非得拿刀逼着这看似软弱可欺的少年褪下那一身金贵又细致的衣裳——纹金外袍由镶玉腰带束着,光是拿眼看着都觉着双眼贵了几分——林兮溪逃家之前,的的确确是对银钱没有太细致的概念。
他头一回自个儿溜出家门,对外头这些陌生面孔自是陌生又好奇。一路上便如同那林间小梅花鹿一般,见着什么都要嗅一嗅蹭一蹭,即便是对上凶神恶煞的山贼,也光顾着滴溜着一双圆眼端详人家的模样神态、穿着打扮。
这般初生小兽不知外界艰险的好奇神情,落在那一伙山贼眼里就是“不把哥儿几个放眼里”的欠揍肥羊。
几把冰凉的大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林兮溪成功的犯病了。
惊惧之下林兮溪“噔楞”几下弹碎了山贼手中的寒铁,又是几招霸道的灵术震开了他们的包围圈——人说虎父无犬子,林兮溪,毕竟还是多少继承了几分他父亲那叱咤灵都的惊天灵力。
正当林兮溪一边点头哈腰道着歉一边准备抽身跑路的时候,从远处打马而来的贺临自以为目睹了一个“世家公子仗势欺人,单枪匹马干翻数十无辜山民”的犯。罪现场。
青天白日的官道上,一个锦衣少年张牙舞爪地打翻了一片人,还气势汹汹地踩在连连哀嚎着求饶的人的脑袋上,大声咒骂着——“都说了叫你别靠近我了!”“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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