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阵》第107章


七七是“烧七”中最后一个七,因为距亡期已经很远,关系不太亲近的人,通常都会忽视掉这一天。所以当陵洵回到清平山时,果然没见到有人去给钟离山祭奠,这不禁让陵洵想到“人走茶凉”。不过他也愿意落个清净,屏退了旁人,自己一个人带着香烛纸钱去找钟离夫妇说话。
然而还未行到钟离山和陵姝的坟冢,陵洵却闻到烧纸钱的味道,不禁心念一动,发现这味道传来的方向并非钟离山墓地,而是向旁边一条狭小的山道拐去。
他好奇为什么会有人在那里烧纸钱,便循着味道找去,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这一天不仅是钟离山的“烧七”。
还有一个人,也是和钟离山同一天离世的,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这个人的死,仿佛被清平山上下刻意忽视了。
“师父,这些是你最爱看的书,我把它整理出来,今天就烧给你吧……没有我提醒,你在下面看书时也要注意,要按时休息,别熬坏了眼睛,还要记得吃饭……”
樊诚蹲在一个小小的无名坟冢旁,一边烧东西一边抹眼泪,声音哽咽。
陵洵没有惊动樊诚,远远地看了许久,直到听见这些,才缓缓叹了口气,走上前。
“谁?!”樊诚很警觉,立刻站起身,几脚踩灭了火堆,似乎非常害怕被人发现他在偷偷祭奠吴青。
其实陵洵对吴青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恨他入骨,若是没有他,清平山不至于被一夕间攻破,钟离山也不会为了救他而陷入包围,走上绝路。可是另一方面,吴青也是一个可怜人,为情所困,成痴成狂。
“当家……将军……不,主公……”樊诚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陵洵,似乎觉得怎么称呼都透着别扭。
“还像以前那样称呼,叫我风爷吧。”陵洵倒是不介意,摆摆手,让樊诚不必拘谨。
樊诚应了一声,便低着头不说话。
陵洵看到樊诚脚边堆着一些竹简和书册。
樊诚有点心虚,忙解释道;“风爷,我不是有意要祭拜我师父的!只是,只是这些书籍都是他生前常看的,我想他在地下肯定也想看……”
陵洵见樊诚结巴得实在是难受,便道:“祭拜死者乃平常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樊诚眼圈却一下红了,抽着鼻子道:“大家都恨透了我师父,说我师父通敌,要将他挫骨扬灰。还是我偷偷收敛了他的尸骨,将他埋在这里,又哪敢让人知道我在祭拜他?”
陵洵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很想学会宽容,说一句“死者为大”,可是他却做不到,只要一想到钟离山,他就无法对吴青释怀。
樊诚见陵洵并没有如何表露出厌恶,便大着胆子,又将火堆燃起来,蹲下一本一本给吴青烧书,对陵洵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师父其实本性并不坏。当年若不是他把我捡回来,我早就饿死在深山里了。师父教我认字读书,又让我和大当家的习武,师父很聪明,看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就连那云里雾里的奇门遁甲之术,也能研究明白。我小时候常常想,就这样和师父,还有大当家的在一起,过一辈子该多好。谁知道,谁知道后来大当家的娶了夫人……”
说到这里,樊诚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大概是怕谈到陵姝,惹陵洵不快,不过陵洵倒是已经听出来,对钟离山娶妻这件事,樊诚恐怕是站在吴青那边的。
“风爷,我,我能求您一件事么?”沉默了许久,樊诚忽然抬起头,目露期许地看着陵洵。
“什么事?”
“大当家与夫人感情极好,我师父生前求而不得,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他在死后,与大当家的葬在一起?”
陵洵自然知道,樊诚所提要求,乃吴青毕生所求,然而他却没办法答应,只随意捡了一本吴青的书,拿在手中翻看,不去看樊诚。
“不可以么?”樊诚却不放弃,继续追问。
陵洵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严肃看着樊诚,“阿诚,你以为将钟离大哥与我姐姐合葬,是我的意思吗?”
樊诚一呆,愣愣地看着陵洵。
“钟离大哥临死前的最后愿望,就是要和姐姐合葬在一起。他为我们而死,我又怎能辜负逝者遗志?”见樊诚沉默,陵洵又随手捡起另一本书,颇有深意地看了樊诚一眼:“你师父造成如今后果,正是因为看不清。世间之事,有太多是强求不得的。切记,你也不要太过执念,步你师父后尘。”
樊诚觉得自己好像被陵洵那一眼,看了个通透,脸蓦地一红。他倾慕于师父,这个隐秘一直被他深藏在心里,难道竟被看出来了?可是等他再抬起头,想窥一窥陵洵的神色,却发现陵洵面色大变,正急促地翻看着手中的一本书。
“这本书是哪里来的!”陵洵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倒是把樊诚吓了一跳。
“这,这是师父托人买来的奇门遁甲口诀啊……”
陵洵一目十行地又快速将手中的书从头到尾翻看一遍,越看心越往下沉,听樊诚说这书是托人买的,眼睛不禁眯起,竟隐隐露出杀意。
“托人?托了什么人?在哪里买的?”
樊诚这时也意识到,这本书可能有些问题,更不敢乱说,仔细回忆许久,才道:“好像是托了岳清掌柜……”
“放屁!”陵洵怒喝一声,将樊诚后面的话吓了回去,揪住樊诚的衣领,几乎将人提起来,“你敢乱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是真的啊!”樊诚也吓坏了,忙不迭道:“还记得岳掌柜的赏鸟茶会吗?就是那天,师父从岳掌柜那里得到的这本书!”
第94章 
吴青的这本书,看上去只是记载了奇门遁甲之术的普通书籍,然而若要让一个水平高些的阵法师来看,便会发现这书中的问题。书中每一个字都很正常,但仔细留意,部分字迹的比划是用一种更深的墨迹写成的。而这些由重墨写就的比划,刚好共同组成了隐秘的阵术符文。
陵洵曾在小凡子给穆九的那本《阵史》上读到过,阵术史上不乏危险性极高的阵术,被列为禁术,而吴青这本书上的阵术,正是迷魂阵的变种,能扰乱人心,多被用于对付不懂阵术的普通人。受阵术影响者,轻则行事反常,脾气暴躁易怒,重则神魂不宁,被心魔折磨至疯癫。
不仅如此,这书的最后,还附了几张简单的阵术符文,却以奇门遁甲的形式显现,教人利用特殊器物的摆放方位,而影响阵眼中的人。阵术不同,所产生的效果也不同。其中有一种阵术,便是能加剧人内心的情绪,比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本持有一分怀疑,受阵术影响,这怀疑心会成为十分百分。还有一种阵术,竟与春药作用相当,人常居于阵眼中,会时常觉得情欲难填,渴望淫乱之事。
陵洵如今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一段时间钟离山举止反常,时常被头疼所扰,甚至怀疑是他给甘儿下毒。原来他并没有冤枉吴青,这其中必定与他脱不开关系。然而这本包藏祸心的书究竟是如何流到吴青手中?
事到如今,他已不相信这仅仅是个巧合。
陵洵强压着心中惊疑,不动声色将书收了起来,并告诉樊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见过面,更不可再提到这本书。
“此事关乎重大,甚至可能连累你的小命,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所有书都给你师父烧了,而且要第一时间将问这件事的人告诉我。明白吗?”
樊诚原是个机灵的人,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归知道这事与师父息息相关。他一直跟在吴青左右,深知吴青虽然行事偏激,却不至于背叛大当家,故意放敌军入清平山。再联系近一段时间吴青的古怪,他隐约猜到几分实情,因而郑重应诺,发誓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风爷!若是您能查出真相,还我师父一个清白,阿诚这辈子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樊诚说罢,便跪在地上给陵洵重重磕了几个头。
“这件事我自然会彻查,你无需如此。”陵洵看着眼中重新燃起希冀的少年,再看看吴青那无碑无名的一抔黄土,不禁感叹,吴青这一生,能得一个这样真心待他的徒弟,也不算荒凉到底。
思及此,陵洵忽然又想到了自己。乱世人命如草芥,谁都不知道活了今日,还有没有明日可活。那么如果轮到他自己,来日土馒头跟前,又有何人会为他真心流泪?
方珂坐在门厅前的小案边,正在帮岳清理账,案桌上还摆着一大盘点心,每写几个字,就要往嘴里塞上一块,依旧是笑眉笑眼,在一片愁云惨淡的清平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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