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阵》第128章


没有人敢说话,这些曾将他比作猪狗牲畜的王公贵族只是两股战战地将头匐得更低。
跪在最前面的国师高声唱道:“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新的王,王上万岁!”其他人也立刻跟着山呼附和。
“发丧吧。”穆九只是淡淡地吩咐。
丧钟敲响,传遍整个洛阳城,昭示着新的权力更迭。在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杀局中,他终究是胜利了,成为活着的那一个。
然而,也仅仅是活着了。
“殿下……”
谨言在书房里找到穆九时,穆九正在看一副画像,谨言知道那是谁的画像,因而更加提心吊胆。自从三年前,他知道这从小服侍的穆家主人,真正身份居然是贪狼的王子,便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了。他从小就跟在穆九身边伺候,可谓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他知道主人一直在暗中谋划什么,然而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到主人的另一层身份。
这不是太可怕了么,连最贴身的人都能瞒得滴水不漏,让人毫无所觉,每次想到这里,谨言便不由倒吸凉气,甚至不敢再以正眼看他的主人,尽管主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温和,但他越是这样,谨言心里越是发怵。
“嗯。”穆九的目光没有从画像上收回,只是应了一声。“什么事?”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又来给您送羹汤了。”
穆九终于抬起头,有那么一瞬,谨言觉得自己后脊梁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浑身冷嗖嗖的。
“让她进来吧。”
谨言如蒙大赦地退出去回话了,不多时,便有一个美貌妇人提着食盒走进来,她虽然做贪狼族的打扮,可是五官和身材完全和高大的贪狼人不同,杏眼柳眉,骨骼小巧,与夏人无异。
“小九又在用功啊,当心累坏了身体,快吃点羹补一补。”妇人对着穆九笑,温柔的目光似乎能从眸子里溢出来,一如那晚在漆器村里,身为惠娘的她,也是这样带着讨好意味地给他端来羹汤。
穆九闭了闭眼,终于接过她手中的羹汤,“多谢母妃。”
这是从小到大,他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仅有的一点温暖,也仅仅是三岁到五岁的那两年。因为母妃从小对他抱以厚望,他三岁开始认字,不仅要学夏人和贪狼的语言文化,更是熟读各类阵法典籍,因为课业繁重,他便夜夜苦读。
那个时候母妃便像现在这般,每晚都会来给他送羹汤喝,考察他课业进度,直到五岁之后,他依然没有显露出半分阵术潜能,噩梦也就开始了。
穆九有时候很羡慕他母妃,她疯了,却只保留下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只将那些化了脓的疮疤兜头盖脸留给他一个人。
妇人喜滋滋地看着穆九,见他一勺一勺将那汤羹喝干净,才有些痴傻地笑起来,伸手想去摸穆九的头,却被躲开。她的手僵在半空,嘟起嘴,似是有些委屈。
“羹汤已经喝完,母妃也该休息了。”穆九的语气很疏淡,唤宫女进来伺候王妃离开。
可是妇人却在起身时忽然看到了穆九案上的画像,猛地睁大眼,喃喃道;“娘娘……”然后突然发起狂来,挣开前来搀扶她的宫女,向那画像扑去,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娘娘,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啊娘娘……是奴婢害了您……害了您的女儿……”
第112章
贪狼王病逝,其三子即位,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从江的那一头飞到江的这一头。似乎是打定主意要作对,趁着人家国丧时,向来避女色如避蛇蝎的陵少将军竟然要娶亲了,而且还是娶袁公的小女儿,并声称要大办三天流水席,长江南岸挂满十里红灯。
正赶上过年,再加上这一喜一丧两件大事,荆州百姓可算是有了谈资,尤其是衡芜城内,街头的茶馆酒肆里几乎处处可见人们三两成堆地讨论。什么陵少将军与袁家小姐乃佳偶天成啊,什么陵少将军掷千金购置聘礼啊。还有从北面逃过江的夏人向大家讲述见闻,说那贪狼族的三王子生着三头九臂,乃魔龙托生,会呼风唤雨,也只有陵少将军武神转世,可以勉强镇得住。
陵洵和袁熙站在江边栈道上,向着烟雾飘渺的对岸望去,为了彰显陵家与袁家如今在大夏举足轻重的地位,接亲当日,新娘不乘喜轿,而是乘喜船逆江而上,沿途经过三十多个郡县,每到一地都有迎亲队伍吹鼓奏乐,直到衡芜码头。因婚期还有不到两个月,如今这江畔各处码头已经锣鼓喧天地布置起来了。
“袁老二,你这可是坑了你妹子啊。现在九州皆知她要嫁我,你说这事以后可怎么办?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子。”陵洵盯着两个小水兵挂灯笼,江畔风大,两个毛头小子挂了半天也没挂上,一会儿我背你一会儿你踩我,搞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拿梯子。
袁熙笑得像个奸商:“放心,我妹子早就有了心上人,两人情投意合,只是我父亲拦着,这一回正好生米做成熟饭,日后我那妹子恐怕要将你当恩公了。”
陵洵倒是来了兴致,“听说袁公极疼爱幼女,既然是她有了心上人,怎么还要把她许配给我?”
袁熙这回倒是收敛了笑容,眼中现出冷色,“她所心悦之人,正是子规。”
陵洵起初还愣了一下,心说子规又是哪个,直到袁熙提示,子规是徐光的字,他才想起袁熙身边的那个心腹大将。当日袁熙被异母哥哥所害,困于大水之中,只有这徐光不顾一切去寻他,的确对袁熙忠心不二。听说自从袁向在江东站稳脚跟,向朝廷请封扬州刺使,徐光便接任水军都督之职。以徐光如今在江东的地位,娶袁公之女,也不算是亏待了袁小姐。
那么袁公为何要阻拦这门婚事?
陵洵再看袁熙,心中顿时了然。只怕是如今袁子进在江东势大,遭了他父亲的忌惮了。
他也不再深问,如今大江两岸都有结界守护,那看似无物的江水上空,却泾渭分明地反射着不同颜色的天光,陵洵目光在那结界光壁上略扫而过,“大婚当日,便是起兵之时,你家小妹的安危我恐怕顾不上,你可有派人手?”
袁熙道:“放心,这些就不用你劳神,你倒是有没有想出方法,破开对面那守护阵而不被察觉?毕竟我们使出这么一招‘暗度陈仓’,若是刚渡江就暴露,就白忙活了。”
陵洵唇角勾起,“那阵法可是贪狼三王子亲自布下的,你说放眼九州,还有谁能动了他的阵术而不被察觉?”
袁熙心里一紧,猛地回头看陵洵:“你说什么?那结界是穆……是那人亲自所设?”
陵洵直望着那滔滔奔流的江水,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将那栈道桅栏上的一个针别大的虫眼,抠来抠去抠出个坑,“看来也只有我亲自走一遭了。”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
袁熙看着他迈着大步渐渐消失在栈道尽头,不由攥紧拳,竟忽然生出懊悔之意。
他出此计策,与陵洵商定假借大婚之由,趁贪狼王刚死,贪狼王廷内还不稳定,借机渡江北上。僵持三年,这是他们最好的起兵机会,若是等到那位雄才大略的三殿下将两个兄弟解决掉,坐稳了王位,他们恐怕就再也别想收回江北六州了,非但如此,也许连江南这半壁江山都保不住。
可是袁熙没想到,这先头部队就要由陵洵亲自率领。若是早知如此,他还会出这个主意么?想到陵洵会与那人相遇,袁熙心中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洛阳城廷尉狱的天牢里,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正闭目靠墙坐着,他唇上蓄着齐齐整整的小胡子,头发被编成密密麻麻的发辫,再拢于一处在脑后盘成小髻,俨然是贪狼贵族的发饰。牢门外忽然传来响动,男人缓缓睁开眼,那一瞬间眼中射出精光,不过很快他又闭上眼,动也不动地继续靠着墙,唇边却浮起一丝讥讽的笑。
“大殿下,王上他来看您了。”典狱官将牢门打开,对男人道。
穆九走进牢房,便让典狱官退下,他身后跟进来一个侍卫,侍卫手中捧着一个四方的木盒,恭恭敬敬放在大王子面前,为他打开盒盖。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大王子猛地睁开眼,看着锦盒中死不瞑目的人头,突然恶狠狠地瞪向穆九。
“乌维干!你这个血统不纯的下贱杂种!!竟敢残杀兄长!”
那锦盒内装着的恰恰是二王子的头颅,二王子与大王子一母同胞,看到自己嫡亲的兄弟被杀,大王子一时间竟有些失控,再也维持不住淡定。
穆九负手立在大王子面前,眼睛漠然地垂着,似乎只是在看一条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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