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神棍》第175章


许仪之眼眸一垂,烫了块儿脆豆腐,涮了涮,隔了良久才开口解释,“我听说,川人高兴的时候喜欢吃锅子,不高兴的时候也喜欢吃锅子。”
嗯。
在川人的脑子里,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
脆豆腐放进了檀生的碗里。
浓烈的香气混合冷冽的气息,檀生在默默感动之余,确实…有些饿了。。。姑娘埋头吃锅子,指挥镇国公世子烫完豆腐涮肉片,混合着刺激的辣味与厚重的牛油味,檀生抽抽鼻子,隔着车厢里氤氲的雾气看见许仪之的目光与面部柔和的神色,突然有些想扑到少年郎的怀中,揪着少年郎的衣襟控诉今天她有多难过。
然而,火辣辣的锅子阻挡了姑娘热血上头。
许仪之见檀生火锅涮地差不多了,埋头拌了两碗荞麦面推了过去,随口问道,“回东岳观?”
檀生眼眸一闪。
她除了回东岳观,还能回哪里去?
还能回赵家吗?
赵老夫人许是想将她吞了。
“回东岳观,今日我在堂上已与赵家恩断义绝了。”檀生轻声道。
许仪之笑了笑,“我听说了。”
檀生抬起头来,莫名地也跟着许仪之笑起来,“你还听说什么了?”
“我还听说,赵大姑娘、合真道长指控自家叔叔与寡妇苟且。”许仪之再帮檀生倒了一勺豆油,轻声提醒,“这辣子辣得很,吃多了,你晚上不舒服。”
檀生搅拌了几下荞麦面,吃了两小口,只觉得这跟东岳观煮的那味道一模一样。
许是好厨子的手艺都是相似的吧。
“嗯,不吃辣了。”檀生被一打岔,都快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埋头想了想,抬头道,“京里还说什么了?”
她的名声大约被毁得差不多了。
闺阁姑娘年纪轻轻指控自家叔叔。
不仅指控,还口口声声涉及自家叔叔的床笫之事。
这小姑娘的清白名声,一传十十传百,还剩得了多少?
她有万万千千种办法让今天的事办成,确实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名声,让自己去出这个面,可她必须去。
她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要与赵家一刀两断。
她要让满定京他妈知道,是她不要赵家了,不是赵家不要她了!
更何况,名声算什么?
她一个三教九流都浸染过的人,什么没见过?什么肮脏事没听过?名声是能吃还是能穿?大不了就是叫她嫁不了人。
那也没事。
许仪之还在呢。
她啥样,许仪之没见过?
她再凶悍再无耻的样子,许仪之都见过。
这点儿算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许仪之到底喜欢她什么?
但是她知道,许仪之喜欢的,就是她,仅仅只有她而已。
听檀生这样问,许仪之不觉又笑道,“定京城能说出什么来?只是合真道长的名头又响亮了几分罢。”许仪之伸手摸了摸檀生的头,“乖,没什么的。”他话声极其温柔,目光里却陡然升出一股戾气,“谁要敢说你什么,他那舌头长来也没什么用,以后也用不着再说话了。”
好的!
世子,你好棒!
檀生觉得硬汉咯吱窝下的味道实在太美妙了!
马车向都梁山去。
走得极为平顺。
檀生和许仪之二人埋头干完一个锅子,五碗荞麦面,外加四碟点心。
檀生感觉自己撑得快吐了,放了筷子。
许仪之蹙眉道,“今儿怎么吃这么少?”
檀生喉咙里刚吃下的牛肉片尚在上下翻腾,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空碗,有点怀疑自己对“少”这个字出现了错误的理解。
“平日里,不是都吃十碗荞麦面的吗?”许仪之神色一凛。
果然!
和赵显恩断义绝,果然还是让小檀生食欲不振了!
明儿要让人熬点山楂汤来。
开开胃。
檀生快哭了,一声哀嚎,“道观里碗小!我吃的十碗荞麦面是拿茶碗装的!今儿吃的面可都是拿海碗装的啊!”
许仪之对她的食量到底有什么误解!
哪个正常的豆蔻少女会一次吃下十大海碗的荞麦面啊!
还是说,许仪之根本没把她当成正常的豆蔻少女!
而是把她当做荞麦面杀手!
谁传的话啊!
神棍不要形象的啊!!
檀生又撑又气,白日里心里存下的那些许怅然迷惘丝毫不见了踪影。
来东岳观可谓是轻车熟路。
檀生照例住在小院里,和正觉女冠的六音阁隔了一堵墙的距离。
许仪之厚着脸皮住到了内院,目不斜视地穿过一众害臊的小姑子,美其名曰寻女冠探讨道经,一连两日往六音阁跑,奈何那目光毫不遮掩地穿透六音阁的窗棂落在了檀生的小院里。
正觉女冠恨得牙痒痒。
这都什么人?
这是什么人啊!?
这位镇国公世子要不要脸?还把不把她当成合真的师父?
哪有当着师父的面,像头狼似的往小姑娘院子里探望的?
正觉女冠恨,一边恨,一边嘱咐小姑子给许仪之加餐——听人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道观里女人多,做的饭菜都少,这总不能叫自家姑爷饿着吧。。。
檀生避世。
赵家却好似落在了这布满泥尘的凡尘俗世中,一起身,一屁股的灰。
掸都掸不掉。
第两百一十五章 反转(二下)() 
第两百一十五章反转(二下)
【二下是什么鬼??就是再一次下的意思。】
杏花胡同深处,赵宅。
这几日的赵宅,像死了一样。
整栋宅子像死了,宅子里的人也像死了一样。
因周笃一事群情激奋的读书人们如今像一群找到了破口的鱼群,争先恐后地涌向杏花胡同,再一次围堵在了赵宅门口——一个私德败坏、杀妻私通的小官竟然是逼死大儒周笃的罪魁祸首!
简直不能忍啊!
简直就像耗子把猫给咬死了似的!
要给周先生报仇!
也不知受人撺掇,还是自发愤怒,赵宅门口比前一次更脏更乱人更多,声音从早上响闹到夜里,白天反复有人喊道“西门庆”,夜里人睡了,就放了口钟在门口,风一吹,棒槌砸在大钟上,“咚咚咚”简直比唱戏还响。
镇国公夫人翁氏被闹得头皮发麻,心里怒骂了自家那个挨千刀的倒霉儿子一百遍,倒霉儿子去东岳观听经了正好避开,镇国公夫人考虑了三个瞬间当即收拾行囊决定避居宝山寺,就让镇国公和孙姨娘在府里好好听钟声吧!老娘求生去了!
正房夫人一走,绝了那孙姨娘避到庄子上的念头——这宅子总得要个人当家啊!镇国公尚能留宿花红眠柳,这孙姨娘却只能咬牙坚持,待翁氏神清气爽回府时,只见那孙姨娘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那魔音折磨得快失了常的。。。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罢。
此时的赵宅,在围追堵截中,沉默着濒临爆发。
赵显颓了。
一连三日,把自己锁在房中,躲在桌下,不见天日。
空中微尘平淡无波,不知往哪处去,星星点点地落在酸枝木书桌上。
赵显双眼无神,伸手去够那些微尘,哪知手还没挨到,微尘被气息吹起,终究是扑了个空。
门“嘎吱”一声响了。
跟随赵老夫人的脚步声,传来了一阵米香。
“好歹喝口粥吧。”赵老夫人语带哭腔,“阿显,你都三天没吃喝了,事情到底还有回寰余地…咱们大不了…大不了回广安,咱们还有地啊…”
赵老夫人蹲在赵显跟前。
赵显已经被饿得颧骨高凸,显得两只眼睛大且无神。
赵老夫人伸手去拉赵显,去被赵显一把推开。
男人的气力让半身无力的赵老夫人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阿显!”
赵老夫人口齿再次不清晰了。
这几日,她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是常人,坏的时候却半边身子无法动弹,也没办法张口说话。她知道这叫什么。。这叫中风,以前广安府有个溺死儿媳妇儿的老妇人就患了这个病,街坊邻居都说那老妇人是罪有应得。
可她没错啊。
她有什么罪?
她最大的罪过就是一心为了幼子赵显。
没有一位母亲是有罪的,每一位母亲都是值得原谅和尊重的,因为她们为了孩子献出了血肉、献出了躯壳、献出了良知。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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