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吾儿愚且鲁》第41章


孟惟小心翼翼地半搂半扶着谢别到偏殿里的时候,黎平忍不住冷眼看他了他两眼,看着他的小心珍重,更觉得齿冷,忍不住哼笑道:〃小子,知道什么是欺师灭祖么?〃
孟伟脸色一白,但手上的动作没停,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师相放倒在榻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黎掌院,楚王殿下请您速去陛下寝宫……不知陛下什么时候能醒?〃
黎平站起来掸了掸袖子,哼哼唧唧地抱怨道:〃他还有脸问……现在陛下自己愿不愿意醒过来还不一定呢……你们两个老老实实给我把话交代清楚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气死了皇帝,再软禁了丞相,怎么,要逼宫么?〃
孟惟看了他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黎平一摆袖子走在当先,孟惟就跟在他身后,忽然道:〃庶人李沦已经被削爵赐死了。〃
黎平险些在门槛上绊倒,连忙抬手扶了扶门框,孟惟也从后头伸手扶住他,黎平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浓眉大眼乖巧懂事,端的一副尊老敬贤的好后生的模样。
再想想偏殿里躺着的谢别,都不知道该叹气还是不寒而栗。
黎平忽然觉得不对,下意识地道:〃不对啊,要是陛下下旨赐死的,他怎么能这样?大哥儿死了,他也不过是做做噩梦伤心一阵,哪里会……〃
一个可怖的念头浮上心头来,黎平一贯是心直口快的,他一把抓住孟惟官服的领口问他:〃赐死三哥儿是……是陛下的旨意?〃
孟惟仍旧心平气和,不卑不亢地道:〃下官忝为中书舍人,知制诰,赐死的诏书的下官写的。〃
他抿了抿唇,轻声补充道:〃是楚王殿下吩咐下官写的。至于是谁人用的玺,谁人宣的诏,下官着实不知。〃
他这话说得轻巧,竟似与他全无关系。
黎平当然是不信的。
他用力地揉了揉脸,指了指孟惟,一时间除了〃你〃,竟是说不出话来。
孟惟看着他,想起谢别之前指着李澜,除了〃你〃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心头一跳,正要再说话,就看见乐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远远地喊着:〃黎掌院,黎掌院您快去看看……陛下、陛下他……〃
黎平被他吓得半死,一把推开孟惟就往寝宫跑,孟惟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捞起下摆扎在腰里,跟着也跑出去了。
他当时被李澜诳着入伙的时候,还以为这胆大包天的小皇子有多绸缪缜密,哪里想得到李澜向他双手一摊,什么应对都要他以头抢地现撞出来。
他觉得自己一夜之间老了恐怕十岁都不止,现在满心的思绪都是乱的,不过是咬着牙撑着一口气,如果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驾崩,他就真的该自己拿刀抹脖子了。
跑到殿外,没听到哭嚎声,孟惟和黎平都是松了一口气,先后踏进殿里,就听到李澜不可思议地惊呼道:〃父皇!澜儿在这里,澜儿就在这里啊!〃
紧接着是皇帝虚弱凄切的斥声:李沦!你六弟他,他都那样了,你就不能放过他么?〃说着声气又软下来了,近乎恳切地哀求道:〃就当父皇求你了,你就放过他吧,放过我的澜儿……〃
黎平猛地瞪大了眼睛,骂了声娘,又喃喃自语了句什么,赶紧小跑着进去了。
孟惟隐约听得他说:〃娘喂,可别他娘是气成失心疯了吧?!〃
第九十一章 
李言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微微蹙着眉,愤怒里透出困惑不解来。他还在发着低烧,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衣襟松松地散着,露出支棱的锁骨。
黎平没有急着上前,停步在隔开寝殿的屏风前,看着皇帝苍白的嘴唇,下意识地想,皇帝近些日子委实是清减了不少。
他仔细地端详着皇帝,李言向内床缩了缩,看着李澜,用一种戒备又哀伤地环顾着四下:〃澜儿呢……李沦,你把我的澜儿还给我……〃
一股凉气从骨头缝里一丝丝地往外冒,侵入脏腑冻伤神魂,李澜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急切地攥住皇帝的手腕,抽噎着道:〃父皇,李沦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我是澜儿啊,我就是你的澜儿啊父皇,你别、你别这样……父皇你别吓我……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过来!〃
孟惟脑子里一团乱麻,脑内满满的都是失心疯三个大字,几乎有冲动现在就去偏殿把他师相弄醒,叫处理这种事最有经验的人来安抚眼前神志不清的皇帝。
李言用力地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你不是……你不是……澜儿呢!我的澜儿呢……李沦,你要什么都行,朕立你做太子……你拿诏书来,朕用玺就是!〃
李澜握着他的手跪在床边吧嗒吧嗒地直掉眼泪,李言挣扎着想要抽出手,气力竟是不急,李澜下意识地越握越紧,直把皇帝腕上捏出了深深的指痕来。
黎平终于上前去,一把握住李澜地肩膀叫他撒手让开,自己坐到床边去,问李言:〃陛下可还识得臣么?〃
李言仍旧惊疑哀惧地看着李澜,只抬眼看了看黎平,眼神并不很聚焦,但似乎是有些熟悉地,轻声问他:〃你见到我的澜儿了吗……?〃
黎平神色一肃,皱着眉头换了称呼:〃言哥儿,你还认得我么?你仔细想想,我是平哥儿,是你大姨家的平哥儿!想起来了吗?〃
李澜泪眼汪汪地看着李言,坚持不懈地试图自证身份:〃父皇,父皇我是你的澜儿啊……澜儿就在这里啊!〃
孟惟在后头暗自心惊,仔细打量了黎平几眼,深以为讶异。
先前竟然全没听说过,黎掌院竟是皇帝的表兄。
仔细一想倒又觉得很说得通,黎平素日行事颇为无礼,一心钻研医道,皇帝待他的亲近信任却不比自家师相少,想来应是有缘由的。母家沉迷医道不太会做人的表兄弟,倒是很说的过去。
李言抿了抿唇,低声叫道:〃平哥……?平哥……〃
他抬手用力地按着额角,慌乱地道:〃平哥,平哥你快去找澜儿……澜儿是朕最最喜欢的小儿子,澜儿……朕找不见澜儿了……〃
这样说着,猛地就抬起了指着床前的李澜:〃是他!是李沦!一定是李沦把澜儿藏起来了!李沦……三哥儿,沦儿!你把澜儿还给父皇好不好……〃
李澜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抱着头泣道:〃怎么会这样!父皇怎么会、怎么会不认识澜儿了……〃
黎平扭头狠狠瞪他一眼,道:〃还不是你做的孽!〃
说着便吩咐乐意:〃快去煮安神汤来,要劲力最强的那个。〃
而后又转将回去,安抚似的拍拍李言的手背:〃别怕言哥儿,你儿子好着呢……你的澜儿,好着呢,我代你去看过了。你别怕,我给你看着这小子,一定让你的澜儿好好的,啊。〃
折腾半晌,好不容易把李言哄得喝了药睡了,也没见皇帝的神智清楚多少。
黎平怜悯又疼惜地看着睡梦中都皱着眉,惊慌得极不安定的皇帝,转过头来看着坚持要跪在皇帝床前的年轻人,神色便冷了许多,道:〃陛下本就有心疾*……〃
李澜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
他伸手按在父亲的心口上,摇了摇头道:〃胡说,父皇多病,却从未有过心疾。〃
黎平愣了愣,他其实也已经看不懂这位殿下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想起眼前这个俊美的年轻人不仅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了,还是把皇帝逼疯了还叫皇帝这样惦记的那个,只好叹了口气,解释道:〃并不是心脉有疾。心疾是诲称……陛下被人伤过心,一颗心千疮百孔,脆的跟六哥儿你那只蝉翼玉杯似的。〃
李澜抿了抿本来就薄的嘴唇,整个人透出锋锐的杀意来,寒声道:〃是谁叫父皇伤心?我杀了他。〃
黎平吓得稍稍挪远了点,摇了摇头说:〃早都死光了。〃
李澜点了点头,毫不意外:〃是了,胆敢伤了父皇,父皇又怎么会留他们性命。〃
却又疑惑:〃那为什么……〃
黎平随手抓起一张写药方的纸,几下撕碎了,给他看:〃撕碎的纸,重新贴起来,也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李澜的手还按在李言心口,闻言点了点头,说:〃父皇也与澜儿讲过这个道理。〃
黎平叹了口气,说:〃陛下的心就好比被摔碎的蝉翼玉杯,好不容易黏起来了,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却又被六哥儿举得高高的,狠狠摔在地上,所以才会这样。〃
李澜按在李言心口上的手掌抖了抖,连忙收了回来,不敢置信地道:〃我、我做了这样的事?〃
黎平又叹了口气:〃您骗了陛下这么多年,伤透了他的心了。〃
李澜眼睛里一下子落下泪来,扑到昏睡着的李言的怀里,十分委曲地说:〃澜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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