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一色_禅狐》第61章


啊,幸好这深渊底下不是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月湛清庆幸的想着,但内心仍充满许多疑惑。比如他手里这个碗。明棋说附近找到能烧制碗的土,所以找来石头堆了一个简陋的窑,还带他去附近看,地上果然有很多失败作。
至於穿的、盖的东西,是明棋去弄来树皮,把树皮捣烂熬煮渣汁,想办法做成的,冬天深谷中没下雪,靠这些勉强度冬,不然就抱着他取暖睡觉。
不管月湛清问什麽,明棋都有个讲法,自然得就像排演过好几回一样。最近时冷时热,他和明棋睡同一处,明棋可以说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连半夜爬起来尿尿,明棋也会立刻醒来拿出像在汲水用的竹筒蹲在前面伺候道:「来,你尿吧。」
月湛清还记得他苏醒後第一次尿尿的情形,当下只想诅咒孔雀大师每一世都没毛,居然害他和明棋摔惨,落魄至此。他感激明棋所做的一切,但对「夜壶」颇有微词,忍不住握着那话儿对准筒口发了句牢骚:「明棋,下回得把这竹筒变化一下,要是误当成是装茶水的就糟糕了。还有,口太小好难对准……」
「所以我才拿好让你对呀。」
闻言,月湛清再度庆幸自己在必要时刻可以毫无羞耻心。反正明棋是和尚,有大爱的精神。还好跟他一同落难的是和尚,换作是别人老早吓跑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月湛清看明棋累得满身汗,出声喊他。
明棋把抓到的虫扔进布袋说:「好,虫也抓得差不多,这些虫可以炸来吃,今天又能加菜了。」
「哦,不错啊。炸之前还可以把地瓜什麽的塞到虫肚里,炸起来会很香。」不只羞耻心,对於虫料理的适应度也极高,月湛清觉得自己真是个天生的野人。
明棋边笑边走向月湛清,天空有群大鸟长唳飞过,他动作顿住,表情僵凝。月湛清立刻从木椅上跳起来,把明棋往树後浓荫里拽,两人躲在树下等鸟群飞过。
「那是比翼鸟。别看牠们好像飞得很高,忽然俯冲下来抓人都有可能。」
「比翼鸟……」
「是啊。南方管这种鸟叫比翼鸟,北方的人也听得懂。你没见过?」
明棋迟疑了会儿,点头说:「第一次见。」
「以後记得躲。那种鸟讨厌死了。」月湛清嘴上抱怨,却有点好奇明棋的反应。一般南方人该和他初见比翼鸟的反应一样,好奇兴奋才是,但明棋的样子就像被吓到,忽然变得寡言。
月湛清拿起空碗走到外头洗,某处山壁有小瀑布流下,水流在地面刻画出一道小溪,然後在他们屋前汇成池塘。明棋曾说他找过水流的其他去向,但尽头都隐没在石缝里,人无法进出,没有离开深渊的办法。
明棋把采到的食材放进厨房,走出来看见月湛清跪在池塘边,像是用水面在看自己的模样。月湛清当初伤得不轻,头脸和身体都是伤,瘫了好几个月,全赖明棋给他舒展筋骨,现在他正面对劫後余生的自己,心情必然难受。
饱满光亮的额有道刮伤的疤,延伸到眉骨、脸颊,原先是半边的脸被撞,肿得像颗猪头,连耳朵也不知被什麽给削伤,脖子倒还好,月湛清开始脱去衣衫,胸口布满大大小小的疤,背後大概也差不多情形。
脱了裤子的两腿也有深浅不一的伤痕,有的肉疤浮起,新生的皮肉颜色苍白。看着自己的模样,月湛清再看得开也不由得一阵鼻酸,一手摀着脸怕自己发出哭声。
「湛清。」
「天气好,我想洗澡。」他努力不让明棋听出他语带哽咽,然後走进清澄池水里,水底长满丰美水草,看来碧翠温润,实际上仍稍嫌冰冷。泡着月湛清激动的心,恰恰好冷静。
明棋站在门口摇了摇头,转身回屋里做午饭。由於谷底只有他们两人,除了想办法做点让生活便利的东西之外,就没什麽好打发时间,月湛清能花上整天打拳练身体,或是帮忙明棋耕作、搬石头压制腌渍物、修缮房屋。
夜里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勉强看得出是床的木板架子,明棋睡相很端正,月湛清睡相极差劲,不时把脚跨到明棋肚子上,若是换作趴睡的姿势还会流口水。一次月湛清口水泛滥,淹到明棋颊边,害他做了个水漫深谷的恶梦。
这天他们干完农活,两个人跑去附近老龙眼树摘了一盘龙眼坐在屋前闲聊,月湛清吃着明棋剥好的龙眼肉,问:「我瞧你在这儿自得其乐,都不会特别想离开麽?」
明棋苦笑答道:「有什麽办法。一年多来我都没法子联络外头,还怎麽办。既来之,则安之。」
「唔。」
「对不起,光顾着讲我,你一定很想离开这儿吧。」
月湛清不知道明棋是故作坚强,还是怕影响他才这麽镇定,他当然不想破坏明棋的好意,想了下说:「能离开是好,可在这里也不坏。这里没别人,洗澡完光着身子吹风,多舒畅啊。」
明棋笑容复杂,不啻是月湛清那身伤痕看起来很痛,而是他种菜、捞鱼、补墙角时,都会冷不防看到一个赤条条的男人在外晃荡,连个像样的兜裆布都不系,再怎麽放荡不羁,也不该把「鸡」溜来溜去呀。
「你那样不穿衣服,容易着凉啊。」
月湛清无所谓的耸肩说:「现在天气不会着凉啦。我天天活动,比刚醒的时候健壮不少。你摸摸我这儿,很硬很结实吧。」他讲完卷起袖子,掐着手臂肌肉给明棋看。
「得了。我知道就好。」明棋盯着他手臂吞了下口水,长长吁气。
月湛清开玩笑说:「敢情你是看腻啦。以前我这麽近跟你讲话,你会脸红的,跟我师弟一样,哈哈哈。」
「你还想念你师弟?」
「嗯。毕竟拿他当亲弟弟看待,不只想,还担心。不晓得他过得好不好,娶老婆没有,他帮我存的那些钱我用不到,希望他找出来花掉。」月湛清两手摸了摸脸上凹凸不平的皮肤,挤出笑容说道:「我这模样吓人,还是不见他的好。他们可能也认不出是我了。」
「认得出的。」明棋拨开他的手握住,说:「你的眼神还是一样潇洒英气,他们这麽熟悉你,就算你样子变了,只要看到你的表情和反应,马上就知道是你。」
「这是……安慰?」
「不知道。我只是讲出自己的想法。」明棋松手,问:「对了。你背上的皮肤完好无缺。」
月湛清定定看着明棋,认真问:「真的麽?」他开始试图摸索背部,果然没能摸到什麽伤疤,但还是难以置信。
「出家人不打诳语,再说我骗你做什麽。你背上那片刺青是怎麽来的?」
月湛清松了口气,像是从中获得安慰,回忆道:「是我喜欢的人留给我的。」
「哦?」
一向豪放爽朗的男人,一下子露出腼腆含蓄的表情,笑得神秘说道:「是啊。不过他是个男的。不过你不用怕我对你怎样,虽然我意中人是个男的,可我眼光很高,完全不会看上你就是。」
「湛清,要是今日我不是和尚而是流氓,你最好别补後面那句,以免惹来麻烦。」
「哈哈哈哈。」月湛清开怀笑着,又道:「而且他是妖。」
「妖啊……」
月湛清咋舌道:「嗯,他就是,天生妖孽啊。想不到我会和妖孽有关系吧?」
「你们道士捉妖,多多少少会有所牵扯。」明棋仰望清明的天空,聊道:「当和尚有和尚的业报。当道士有道士的业报。卖猪肉的就和猪有关系,卖鱼自然和鱼虾、海河有关系,每件人事物都是这样直接或透过什麽联系着。好比传说中的龙本是水畜,有善有恶,善者飞升为神,恶者堕落继续做毒龙,听起来好像与人间无关,可祂们的每回斗法都关乎人间气象,也不能说毫无关联。」
「那倒是。」
「你还喜欢那妖孽麽?」
被明棋一问,月湛清沉默下来。
「不重要。反正此生我走我的路,他有他的道。本就不是一路人。」
还以为明棋应当就此打住话题,没想到他接着试探:「听起来你似乎对他有怨?」
「怨也只怨自己不够本事而已。」月湛清摇头一笑,说:「世间真不公平。他神通广大,能上天入地,想什麽时候见我就什麽时候见。可我没他这麽本事,想见他时只能闭上眼思念。他离开的时候我深受打击,再相见更是惊吓旁徨。」
「这麽讲,你难道不想再见他?」
「当然想,可是……若是凡间生离死别,我俩轮回,总有聚首的可能。可是後来相逢,却打破了我自以为是。你想,他一心修炼,怎可能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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