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一色_禅狐》第63章


明棋看着对面那张破相的脸,浮现自在潇洒的笑容,好像这个人骨子里不曾改变。
「如果他对我有心,就来找我。只要他找到我,我就会等他。」月湛清讲完低头吐了口气,再抬起头来又是那张略显轻浮的笑,补了句:「但是不可能吧。就算找到我,我也是这副鬼样子。」
「说不定他不介意。」
「也可能他介意。」
「万一他不介意呢?」
「要是他介意,你怎麽安慰我?」
两人在酒楼吵了起来,而且还是最幼稚的吵法,突然之间,月湛清静下来望着明棋发愣,明棋察觉他异样歪头问:「干嘛?懂得羞耻啦?」
月湛清不讲话,站起来丢了句「我解手」就离席绕去後头。他快步走远,靠在一面墙深呼吸,眼眶里盈满水光。刚才吵架一瞬间,他想起了沈笑,好像不久以前他还在和沈笑斗嘴,那画面鲜明得眩目。
「就算你不来找我,我还是会等你。」月湛清用力抹掉眼里湿气,几次深深吐呐後才走出那面墙,正面对上明棋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着实被吓一跳。「哇!」
「你去厨房解手?茅厕在另一个方向呀。」
「哼,我忽然不想尿啦。想喝水行不?」
明棋挑眉,点头附和:「行,行。」
「啊啊啊啊!」走道上传来尖叫,明棋低呼:「不好,术法没了。」
「什、唉。」月湛清摀着脸,被明棋按到袖怀里,两个人迅速经过柜台付了钱走小巷,由明棋去买有罩纱的帽子让他戴上,再找住宿的地方。
明棋跑去向客栈问有没有澡堂,月湛清独自待在房间,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他想明棋这会儿就能回到孔雀大师的身边,然後他又得自己想办法流浪。若是再和没毛孔雀见面,怕会被那只孔雀念个半死,他最讨厌被罗嗦,还是拿着旅费自行流浪去。
明棋洗完澡回来叫他也去洗,他顾忌自己的样貌,讪笑表示要等夜深人静再去,就这样耗到深宵时分,月湛清终於自在洗完澡,回房的途中看到楼下包厢竟还有灯光,是谁那麽晚不睡在喝酒?
不过是探头多打量一眼,就被月湛清发现是白道尘在喝酒。他先是惊讶,而後高兴,许是大劫过後心境有所转变,坠落深渊前他断然会自行走避,可现在他觉得应当上前和白道尘一叙。
「师父!」月湛清从楼梯上匆匆跑下来,踩着木阶上包厢唤道:「不认得我了?我是湛清呀。」
白道尘带了些许酒气,转动眼珠瞄向来人,疑道:「湛清?」映在眸里是张再丑不过的脸,伤疤像蜈蚣之类的毒物一样爬满半张脸,但剩下的部分仔细打量,确有几分他大弟子的神韵。
「真不认得我啦?」
「湛清。」白道尘低低唤了声,看向对面空位说:「坐吧。为师请你吃酒。」
「嗯。」月湛清扯开嘴角满满笑意,问:「我师弟桂圆呢?」
「他……」
月湛清被白道尘沉痛难受的样子吓着,忙问:「桂、桂圆怎麽了?」
「他成了旱魃。是我害他误入歧途,是我糟蹋他一片真心,都是我,所以他哀莫大於心死,宁可远去。」
「怎麽会是这样……」
「湛清,我没有当人师父的资格了。」白道尘的语气很低沉,略微沙哑,好像哭过一场似的。
月湛清从没见过这男人表露过内心,更没见过白道尘这麽脆弱沧桑的模样,就连赤琏消殒时都能无动於衷的男人,此刻为了小徒弟而悲伤旁徨得像个丧妻的男人,而且喝了不少平生不沾半滴的酒。
因为是头一回见到白道尘喝酒,月湛清不清楚这人到底醉了没有,若是醉,又醉了几分?无言以对。两人在包厢里一杯接着一杯喝,喝到酒瓮都空了,白道尘只是安静坐着,月湛清才想问他要不要休息,白道尘启唇说:「元洛离开,我好像……什麽都不想做,连活着也……」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麽事?」
「我抱了他。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心生欲望那样。」白道尘目光黯然,说:「你是不是觉得荒唐?」
月湛清确实吓傻,愣了会儿才回神忖道:「这事嘛,不好说。可是要我说嘛。」
他分神留意白道尘,好像没啥反应,就接着讲道:「其实呢,喜欢、讨厌、爱或恨,只不过是人与人之间产生亲近或疏离的念头,找出来的理由跟解释,给彼此安心罢了。」
「解释……只是这样麽。」白道尘茫然若失的盯着空酒杯,久久无语。
月湛清叹气,又道:「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很玄妙,有时一些事发生了,却连自己也没察觉,或是内心不想面对而已。」
「这话是在讲你还是我?」
月湛清想起和沈笑相识那时的事,自嘲笑答:「我罗。」
「唔。」
「也可能是任何人,或者是你。」
白道尘神情阴郁,低道:「过去我时常训斥你,如今,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
「那又怎样,你只管先弄清楚自己怎麽想的。」
「我?」
「你爱桂圆,不是麽?」
「胡说!」白道尘忽然大声起来。「我,我怎能对他……」
「我没说你对他是师徒之爱还是那方面的情感,这麽激动做什麽。」月湛清使出惹恼人的本事,但又不敢做得过火,紧接着反问他:「好,那你说,你自己是根本不爱他,还是单纯觉得不该那样?」
白道尘脸色变了又变,犯困的月湛清实在没耐性再跟他耗,要不是打不赢白道尘,还真想直接赏这男人几顿饱拳。
「我们换个问法,我问你,你有什麽理由不能爱桂圆?既然他爱你,你想回应他,有何不可?难道你爱上他就会天崩地裂?你爱上他就会害所有人死光?你爱他是碍着谁了,你自己说吧。」
被曾经的大弟子反过来训斥,白道尘完全呆滞,这个性爽朗却自恋,又容易得意忘形的家伙,他其实很胆小,以前他冷冷讲一句放肆,月湛清就会乖乖缩到後面去站,哪有胆子像现在大声跟他说话?
「看什麽,我告诉你,你逐我出师门,我可不是你徒儿了。再看小心我揍你哦。」
白道尘飘开目光,又回眸觑着月湛清,即便如此失魂落魄,这一眼仍充满威严压迫。
「你说,我若去寻他,对他是好还是坏?」
月湛清本能缩肩想了下,慎重回应:「这得由他自己决定。不过前提是你得去见他,当面把事情讲明了。」
白道尘当机立断,起身道:「好。我去找他。」
「现在?呃,师父,你、你这样子在北方异域走闯,会招来危险。还是先睡一觉,紮紮实实睡饱之後再动身,你也不想让桂圆看你狼狈的模样是不?」
「我狼狈?」白道尘回头睇他,月湛清登时噤声,他喃喃自语道:「对,我不该这麽冒失。好,明早就动身。」
月湛清松了口气,扬手深懒腰,用力打呵欠边说:「好,我也呵啊啊啊──该回房睡。」
「你一个人麽?」
月湛清看白道尘心想:「你不是想跟我挤一间?那样我睡不着啊。」
「我、我和孔雀大师的弟子,明棋睡一间。」
白道尘闻言,眉心慢慢聚拢,眸子深处闪烁精光,说:「留意那人。」
「这是何故?」
「我入此镇之前,辗转得知孔雀回到南方,正是因为唐虹珞为了祭天建立佛寺,让明棋作为监工,孔雀此行便是去亲自主持大典。」
「噫。」
「与你同行那人,绝对不是孔雀的弟子。」白道尘歛眸思忖,又迟疑道:「可我感觉不到丝毫妖氛鬼气,不知是什麽东西。罢了,有事便大声喊,今晚我睡这儿。」
听了白道尘一席话,月湛清开始回想这些日里明棋的怪异之举和表现,难免心生疑窦。回到房里,明棋已经睡下,他无奈苦笑,身心都感到疲倦,还是先睡饱再讲。反正是这个明棋救了他,总不可能今晚就害他。
第24章 贰参
花海间一抹红影挥舞拳脚,成群白蝶在大风里闯荡,倾尽全力想乘风寻觅去处,花草皆低头,牠们努力的样子脆弱得令人怜爱。
桂元洛打完一套拳法站定身形,红袖翩翩飞扬,一只白蝶扑到他面上,就这麽停在他鼻梁上不动。原本凛然的神色发懵,两个眼珠慢慢往鼻尖瞅,雪白翅膀的根部泛着雏黄,轻灵翳合,风再度刮起,眨眼只见牠如细小棉屑消失在空中。
蓦地回首,吕蘖站在另一头面带微笑的望着他,喊道:「与其跑来这里练拳脚,不如多吃些补品。听榆姬说你不吃人肉也不喝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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